黎若桐靜默了,該去嗎?徐峰岸對她的心意無法裝作不知道,明知道這是不對的,卻又抗拒不了他的款款柔情,每當他凝視著她時,自己的一顆心就快奪胸而出,這樣不由自主動情的反應,她總會暗自嘲笑自己認識徐峰岸才不過半年而已。
半年,六個月的時間。
這半年來她一直處在矛盾之中,雖然每當他們有機會單獨相處的時候,徐峰岸總對她以禮相待,他們連手都沒有交握過,只有眼神的交流,雖是僅僅如此而已,可傳統如她,仍有種背叛高堤的污穢感。
黎若桐痛恨這樣的自己,人在高堤的身邊,心里卻想著別的男人,她更不願意自己變成離間這兩個男人友誼的凶手!在道義上她該屬于高堤,但是在情字上,她卻又心系著徐峰岸……
她嘆息了。
「若桐,你還在嗎?」徐峰岸的聲音有點懊惱,「如果你不想出來的話,就當我沒提議過,我不該勉強你的……」
「不!不是的!」她急促的說,听到他落寞的聲音,她這才知道自己有多想見他,下地獄也罷,她不想再壓抑自己了,她要見他!
「你答應了?」他問,帶著狂喜的震顫。
黎若桐頓了頓,調整自己的情緒後才強自談笑風生的說︰「就為了前幾天你看到那則銀行搶案新聞後專程趕來看我,雖然出事的不是我,但沖著這份心意,我就該請你吃頓飯的,不是嗎?」
約好時間掛掉電話後,她重新拿起筆,打算在午餐約會之前完成那篇特稿,寫著寫著,她莫名其妙的開始說服起自己來。
答應徐峰岸的邀約只是想謝謝他而已,這是一種禮貌,就像朋友間的交際應酬一樣,吃個便飯,不去就太奇怪了,這很平常……
喔!黎若桐頹然的又放下筆,這薄弱的說服理由太牽強了。
賀醒程一臉不悅的坐在病房的沙發里,常毅剛帶兩個人去幫她辦出院手續,而眼前則是二十幾個西裝筆挺的幫里兄弟來保護她回去,對醫院這種場所來說,如此的聲勢是夠盛大嚇人的,但很顯然賀醒程對這一票來接她出院的成員並不是很滿意,否則她的神情不會那麼不耐煩。
「我問你,高堤呢?」她將語氣弄得滿不在乎,隨便問了其中一個。
「幫主?」被點名的人愣住了,「我不知道,幫主經常行蹤不定。」
「行蹤不定?」她冷嗤一聲,「他以為他是楚留香啊!」
好一個嘲笑,但天知道賀醒程在美國時,窮極無聊的跟著那班叔叔伯伯看了許多港劇錄影帶,其中她最迷的就是楚留香這個角色,她愛死了香帥那種風流惆儻的隨性,但放心好了,打死她也不會吐露這個秘密。
她是堂堂「風雲際會」的幫主接班人,怎麼可以間接承認迷上現在篡她位的家伙,高堤是她的對手,自己要與他誓不兩立,打听他的行蹤只是為了掌握敵情,不是因為自己這幾天有點想他……
「醒程,手續都辦好了,我們可以回家了。」常毅不知何時已喜孜孜的轉進病房來,帶著一臉寬慰的笑容對著她說。
賀醒程突然對自己剛才的胡思亂想有點心虛,好在沒有人看出來。
她有點得意的想,這一、兩年來的EQ自我訓練可派上用場了吧!她是徹底實行了喜怒不形于色,只要高堤不在,自己總能控制情緒的,瞧,連常叔這樣的老江湖都沒識破她。
她站了起來,除了常毅與她並肩而走之外,其余人則跟在後面,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出病房。
「常叔,高堤為什麼不來接我?」賀醒程理直氣壯,挺傲慢的說,「他看不起我對不對?他看不起我,就等于看不起我爸爸,這樣的人沒必要留他在幫里,我真不明白我爸爸欣賞他哪一點?」
「醒程,你好像對幫主很有意見?」常毅微微一笑問,他雖然人老,但心不老,似乎猜到了些什麼。
「我是對事不對人。」她微微扯高嘴角為自己辯白,「雖然他貴為幫主,但我也不是無名小卒,論情論理,他有什麼理由在我出院的時候不見人影?這不是看不起是什麼?」
「他知道你今天出院,可能臨時有事擔擱了時間。」常毅好整以暇的說,「也許他現在已經在家里等著為你慶祝出院了呢!」
「常叔,你似乎對他很服氣?」賀醒程很嘔又很不以為的問。
常毅打太極拳的笑了笑,「我找不出可以挑剔他的理由。」
「看樣子他對收買人心很有一套。」她冷淡的嘲弄。
談話間他們已經步出醫院,冬日的陽光令人精神為之一震,賀醒程深吸了幾口氣,當她打算表現卓越風度放棄與常毅談論(或者是詆毀)高堤時,她卻看到了他。
他的跑車就停在醫院的正門口,隔著花園,她突兀的停下腳步,這舉動使得她身後那二十幾個漢子也緊急煞車。
斑堤頎長高壯的身軀半倚在跑車上,嘴角餃著一抹堪稱紳士的笑容,修長的雙手在胸前交叉,而她也注意到了,今天的他非常不一樣,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穿西裝。
深藍色兩排扣式西裝充分表現出高堤洗練沉穩的男性魅力,此刻的他像一個游戲貴族,而長發隨意的綁起則讓他帶著點輕狂和不羈的性感。
賀醒程不能否認,也很難否認西裝革履的他的確具有另一種吸引力。
「醒程,說人人到,你們可真有默契。」常毅會心一笑,別有深意的說。
她的心猛地一震,極力強裝無動于衷的說︰「我不會希罕這種遲來的誠意。」
嗤之以鼻完畢後,她從容的繼續往前走,然後從容的在高堤面前停下來,與他保持三十公分的距離。
「希望我不會來得太晚。」高堤先打量了她幾秒後,率先開口。
「也希望來接我出院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會浪費高先生你太多寶貴的時間。」賀醒程比他還客套的回答。
「絕對不會。」
斑堤露出笑容,並且風度絕佳的幫她開車門,而她也沒有反對的接受了高堤的服務,其余人則各自開車尾隨在他們之後。
斑堤的駕駛技術是一流的,今天顯然是為了體貼她剛出院而特意將速度放慢,一直維持著時速四十在前進。
「不必顧慮我,你可以開快一點。」賀醒程不在乎的說。
斑堤微微的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譏笑,「再進醫院是件麻煩的事。」
「你——」賀醒程握緊了拳頭,他可真會激怒她。
斑堤在她話沒出口前扭開了廣播頻道,顯然不願再與她針鋒相對。
「賀小姐打算什麼時候回美國?」完全不考慮她的情緒,他自顧自的另外起話題。
「五十年後。」她沒好氣的說。
他笑了,存心無賴的繼續問她︰「五十年後回美國有什麼打算?」
她死命的瞪視著他,「我想那是美國政府的事,不勞你操心。」
「是嗎?」高堤手掌握拳在唇際輕咳一聲,笑意盈然,「請原諒我只是有點替美國政府擔心,擁有你這樣的公民……」
他斷了句,但言下之意很明顯,好像擁有賀醒程這樣的公民很不幸。
不願被他擊倒,賀醒程干脆將手肘擱在車窗上看風景,直到車身駛入賀宅,兩人都沒有再交談。
斑堤直接將車開到大門口,此舉自然還是體貼賀醒程,她的外傷雖經醫師證實已無大礙,但在尚未完全痊愈以前還是以少勞動為原則。
斑堤隨即下車為她打開車門,車子還沒熄火,只拉了手煞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