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您的意思是要將倫歌許配給童卿嗎?」耶律步總算好心的肯替她問句話。
「步兒,你也覺得這個主意很好是嗎?」可汗看來相當滿意,「昨天倫歌對朕提起時,朕還當她又在胡鬧呢!想不到童卿的人品如此卓絕,看來,倫歌丫頭是有意收斂,她現在總算也肯成熟點了。」
耶律步只能說他妹子「有眼無珠」,如此一個雪膚花貌,清麗飄逸的美人兒在她眼前,她居然會笨得去相信童億深是男人,如果不是她太天真,就只能說她是情迷心竅,迷得黑白都不分。
「皇上,倫歌公主是金枝玉葉,是皇族,嫁給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漢人,不免會招人非議,貽笑大方,請皇上三思,三思啊!」耶律葛連忙露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語重心長的「忠諫」。
他非要阻止這件事不可,原本有希望讓佷兒乎步青雲,他也連帶著攀龍附風,可望官運亨通,這些願望不能落空,絕不可以讓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壞了他的大計。
「賢卿,此話差矣!」可汗微笑道,「朕一直倡行漢化,從不以為胡漢通婚有什麼不對,只要兩情相悅,身分,地位均不是問題,賢卿應當不必拘泥這些小節才只寸。」
「但是皇上,這位童……童醫官既無封號,亦無田產,如何成家立業?公主下嫁,豈不委屈極了?」耶律葛仍不放棄,他擰起彎彎的黑眉,口氣極其惡劣。
「耶律賢卿,你太關心倫歌了,怎麼朕感覺你倒像是在對朕興師問罪啊!」可汗也不動怒,反而不疾不徐的調侃起耶律葛來。
耶律步不由得露出佩服的笑意,父王就是如此生的幽默使他平易近人,總能四兩撥干金,輕輕松松將滯的氣氛推散。
「父王,倫歌與童卿的事就此定了嗎?」耶律步推波助瀾,再加上一勁,現在縱使堅毅如童億深也該焦急了吧!她非男兒,如何娶妻?
他太想看童億深親口承認是女子的神情,太想,太想了。
「嗯,是定下了。」可汗應承道,「日子由你母後欽選,大婚事務則交由總管府統籌,朕將南院落賜予童卿為府,擇期遷入。」
騎虎難下了吧!耶律步眼角余光掃到「男主角」,卻見她面無表情,這些紛爭像是與她無關。
「皇上!」查刺傾身單膝一跪,壯士斷腕般的說︰「臣請皇上收回成命!」
「賢卿,君無戲言。」可汗微微笑,「再說,這件事朕也無法反對,倫歌與童卿已有肌膚之親,倫歌早已是童家人,她死心塌地,朕只有祝福她。」
肌膚之親!查刺如遭五雷轟頂,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看似不起眼的瘦弱書生會手段剛強到已經佔有了倫歌,他們……他們……
心中怒火、妒火齊燒,倫歌與童億深歡好的場面一一在他腦中閃過,多年來奢望佳人的軟玉溫香又屬于旁人了,等得絕望,等得心碎,查刺在頃刻間難受得狂噴出一口鮮血來。
真令人啼笑皆非!他父王怎麼會以為倫歌和億深有「肌膚之親」?他相信倫歌一定不會不懂肌膚之親的意義,而他父王,不消說,是個中老手,經驗可多了,這一老一小在想些什麼,實在是好笑又荒謬。
「父王,您說倫歌已是童卿的人,不是玩笑?」耶律步漂亮的嘴角露出了玩味笑意,倫歌在搞什麼鬼,她這種一廂情願的方法還真奇特。
「不是玩笑。」可汗直言不諱,臉上的神色多了層縱容,「倫歌說前幾日童卿為她把脈問診時,他們互相吸引,在情不自禁的情況下,她把自己交給了童卿,倫歌倒是心甘情願,沒半點責怪童卿的意思。」
她當然不會責怪,事情根本沒有發生,何怪之有?耶律步暗想道。
「父王,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童卿又是兒臣引薦入朝,兒臣認為,讓他們速速成親乃是上上之策。」他從善如流的附和。
耶律步臉上的笑意分毫未損,而童億深則緊抿著唇,她沉靜舒緩的氣質收放于無形間,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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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籟俱寂,在這夜深時刻月影顯得薄弱,童億深無聲無息的推門而出,搬到這所謂的「駙馬宅邸」之後,她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同和特別,唯一的好處是她可以溜得比較輕易了,至少耶律步那十八騎從再也不會在她身邊神出鬼沒的出現,她自由多了。
說來可笑,要她娶一名粗暴無禮的女子為妻,這些契丹人還以為賜給了她多大的榮幸,殊不知眼前的榮華富貴在她眼中輕如鴻毛,她毫不留戀。
肩背小包袱,她的衣物少得可憐,那些華美的皮裘大衣她都沒帶走,庫房的金銀珠寶原封不動,她半文錢也沒拿。
怎麼來,怎麼去,童億深身上依舊是初時被耶律步救起時的那套襤褸衣衫,而神情如往常般淡然,她沒有熱度,只有隔離的氣息。
推後門而出,這一帶是守衛的真空地,他們向來不喜歡防守這里,因此使成了她逃離的機會。
童億深不覺得這叫「偷溜」,她從沒答應要留下來,也從沒同意大遼可汗要娶耶律倫歌為妻,她只是要走,走回她自己的世界。
第五章
那個佇立在牆邊的人影意態很優閑,他依著牆,一副愜意的模樣,瀟灑從容的面孔閃著灼人的眼光盯著她,令她很不自在,極端的不自在。
「出游嗎?有沒有我可以效勞的地方?」耶律步神色自若的瞅著她,他早料到她會在夜晚走,只是沒想到她行動會這麼快。
童億深心下一滯,為什麼他總有辦法在她要走的時候出現?
「有。」她用慣常的音量,「讓我走。」
「顯然我們的待客之道出了問題,你不滿意這里?」耶律步露齒一的靠近了她,看清楚她身上的衣物及肩上的小包袱之後,他微攏眉宇,似乎不怎麼認同她的作法。
她竟這麼傲,連半點不屬于她的東西都不肯帶走,這樣的堅持立場,他很懷疑她怎麼能在亂世里活下來。
「明人不說暗話,你明知道我早晚會走,留下來只是不得已。」童億深冷靜的回話,冷靜得讓自己對他視而不見,但願這種態度會收到成效,最好他一怒而去,不再搭理她。
「逃婚駙馬爺?」他面露調侃,「你這麼做,倫歌會很傷心。」
「我不以為她的情緒是該由我負責。」她生硬的說,「你知道我不是男子,卻在眾人面前推波助瀾,我沒有留下來讓你愚弄的理由。」
「你是怪我沒有早點揭穿你?」耶律步看著她,要笑不笑,慢條斯理的問。
「如果你沒揭穿我,也沒逼我娶妻,我想,我會很感激你。」童億深勉強苦笑道,「當然,如果你現在肯當作沒看見我,我……會永遠記得你。」
「用放走你的條件讓你永遠記住我?」他不置可否的勾勒起筆直唇角的笑意,「這項交易听起來很不錯,但是……有點殘忍,而且,好像也來不及交易了。」
她一凜,「這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很清楚我從沒有打算放你走,就如同你從沒有打算留下來一樣。」耶律步好整以暇,行動間隱含了不容拒絕的意味,「你走不出這里。」
「我不懂你為什麼非要留住我不可?」童億深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被爭取似乎是好遙遠,好遙遠以前的事了,自從她家在一夕之間消失了後,她只有咬緊牙根,看過許多人的臉色,她習慣了被冷淡以待,被寄住的人家所嫌惡,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