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德芬粉頰染霜。「你誤會了、是服侍你上床睡覺,可不是侍寢!」「哼,我倒寧願有手女人來替我暖床。」他眯了眯眼,也不知是神智不清或有心耍賴。「你做不到嗎?」
「黑玄,你——」
「你叫我什麼?」
「大人。」咬了咬牙,命令自己冷靜,別隨這醉漢起舞。「您還是別喝了吧,您醉了。」
「我要喝!」他揮開她意欲拿下酒杯的手。
她無奈地嘆息。「那我陪你喝吧。」
「不必你陪我,滾出去!」他陰郁地下令。
她淡笑,搶過酒壇為自己斟了一杯。「這杯,算是我向大人賠禮。」
「賠什麼禮?」
「早上我問你的問題,讓你傷心了吧?我自罰一杯。」語落,她舉杯就唇,爽快地喝千。
黑玄怔忡,以為自己听錯了。莫非他真的喝多了,腦筋不清楚?這丫頭在向他道歉嗎?她說她傷了他的心,她……是那麼想的嗎?
「我沒有傷心!’他寧定神,低吼地反駁。那怎會是傷心?眾人都說他是冷血無情的閻羅,哪會有什麼心可傷?「只是那件事……我不想說!六年前;從那夜之後,藍便不再說話了……」
德芬聞言,翠眉一挑。「原來小藍並不是天生的啞子?」
小藍?她是這麼_喚他弟弟的嗎?小藍,多麼親熱又多麼寵愛的稱呼,他們倆啥時交情這般好了?
黑玄更郁悶了。「藍喜歡你。怎麼就那麼喜歡你呢?老纏著你,听你說故事,我很久沒見他那樣笑了,他只對你笑-…」
「為何他會不再開口,說話呢?」德芬好奇地問。
「是嚇到了,大夫說他受了很大的驚嚇。」
「為何會受驚嚇?」
「因為……」黑玄忽的凜神,左手一揮,使勁將酒杯砸落地,厲聲咆哮。「我不是說了嗎?你不必知道,不準問。」
「是,我知道了,我不問就是了。」她沒被他嚇到,眉宇仍是溫婉平和。
為何她能夠如此鎮定呢?若是其他人,早已慌得奪門而出了,他可是連自己親生父母都能弒殺的魔頭,翻臉不認人。
第6章(2)
黑玄大惑不解,盯著德芬的眸,迷迷蒙蒙,近乎傻氣,「你……真的不問了嗎?不好奇真相嗎?」
「自然是好奇的,不過真相如何,並不影響我對你的想法。」
什麼意思?他迷惘。
而她,溫柔的睇他,櫻唇淺彎。「我扶你上床好嗎?」
他被她的柔情打敗了,或者該說,她溫柔似水的眼神有種魔力,教他全身虛軟,毫無反抗能力。
他任由她攙扶著倒上床,她費勁的替他寬了外袍,拉上被子。
「好好睡吧,什麼都別想。」她輕聲叮嚀,正欲起身,他忽的伸手拽住她的皓腕。
「怎麼了?」
「我睡不著。」
撒嬌嗎?她恬淡一笑。「睡不著,要听我唱首歌嗎?」
這其實是取消他,可他听了,竟然點頭,「那你唱吧。」
真要她唱?德芬錯愕。
「唱啊!」他催促。
「可我的歌聲……不好听呢。」她苦笑。「而且我會唱的曲子也不多。」都是些祭祀時神女們吟唱的神曲。
「我要听。」他像孩子般執拗。
她沒轍,歪頭想了想。「好吧,那就唱「步天歌」。我唱給藍听過,他挺喜歡的。」
步天歌,相傳是以為名喚丹元子的隱者所創,以七言韻文的形式描繪天上三垣二十八星宿,編曲傳唱,能助人了解星象。她從某位唐國使節手中重金獲得抄本後,就曾一句句教導給神殿的上級神女們。
她閉了閉眸,氣凝丹田,輕啟芳唇。「中元北極紫薇宮,北極五星在其中,大帝之座第二珠,第三之星庶子居,第一號日為太子,四為後宮五天樞……」
他听她吟唱,墨眸靜定地瞅著她。正如她所言,她的歌聲並不特別了亮,但低回縈繞,自有一股韻味。
德芬垂落羽睫,與他專注的視線相接,芳心驀地悸顫。「就說了我的歌聲……不好听。」
「好听。」他稱贊。
才怪。她羞赦地斂眸,貝齒輕咬著唇。
他凝望她,見她含羞帶怯,芙頰生暈,不覺心動,稍稍彎起身,單手扣下她玉頸,在她唇上偷香。
她震住,一時不知所措。
他輕柔地、卻也霸道地吮著她的唇,態意品嘗她的甜蜜。
理智在焚燒、血流在沸騰,而方寸之間,一點點、一點點,無助地融化,她的神魂似乎要丟落了,全身酥麻,不爭氣地歸服于他,但,不可以,不可以……
她驀地收束心神,驚栗地推開他。「你、你做什麼?放肆!」
放肆?
他低笑一聲,腦袋暈暈然,心卻陶陶然,倒回枕上,酣然合眸,大手緊緊的執握她的小手,充滿佔有欲。「留下來陪我,丫頭,不許走。」
臨睡前,他還以一個領主的身份、一個男人的身份,下了不容抗拒的命令。
好可惡啦!
她怔怔的凝望兩人相握的手,起先是一臉莫可奈何,漸漸地,當她發覺他即便在深眠時,眉宇也憂郁的收攏,胸臆不禁傾溢一斛柔情,他,其實很寂寞吧?
她想,蔥指憐愛的輕描他鼻峰稜線,而他渾然不曉。
「噓,你哥哥睡了,我們小聲點,別吵醒他。」
朦朦朧朧的,黑玄听見一道輕柔平和的嗓音。
是她嗎?她果然還留在他房里嗎?真乖,真听話,他微微牽動嘴角,想笑,一陣劇烈的頭痛卻襲來,他暗自深深呼吸,強忍疼痛。
「你不喜歡你哥哥嗎?」那聲嗓持續悠悠抒揚,猶如清脆動听的琴箏樂曲,悅耳亦悅心。「為何不肯開口說話呢?偶爾,也對他笑一笑好嗎?
他很疼愛你的,他不會允許這世間任何人傷害你一根寒毛,你明白嗎?」
她在對誰說話?藍嗎?
「我也有個哥哥,他也很疼愛我的,尤其我娘死後,他更寵我了,都快把我慣壞了,我要什麼他都會想法子為我弄來,說什麼話他都听,對我來說,他是這世上最好的哥哥,是最好的……」她嘆息。
他听出她話里濃濃的懷念,心弦一緊。
「可他……不在了。」嗓音微顫。「有一天,他離開了人世,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從那天之後,無論我怎麼哭鬧,都不會有人來哄我了,即便我再傷心再難過,也不會有人抱抱我、拍拍我……」
她哭了嗎?正流著淚嗎?
黑玄擰眉,忘了頭痛,只覺得心疼。
「小藍,你能想像,如果有一天你哥哥離開了你呢?你不會後悔嗎?因為在他還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沒有對他多笑一笑,沒有告訴絲4m6r你好喜歡好喜歡他,這世上你最愛他……」
一聲細細的硬咽。
「對他好一點,好嗎?那他一定會對你加倍地好,加倍的疼你……」
又是一聲嗚咽。
黑玄受不了了。這兩人為何要在他房里哭哭啼啼?說這般感性的話,教他也不禁鼻酸了,眼眸隱隱灼痛。
懊死!他一凜,倏然睜眼,直起酸痛的身板。
「你醒了嗎?」德芬察覺他的動靜,轉過頭來,眼角還含著晶瑩剔透的淚珠。
黑玄瞪她。不過是一張脂粉未施的素顏,他不知見過多少比她更妖艷絕媚的女子,偏只有她,能動搖他的心。
「小藍很擔心你。」她盈盈笑著,溫柔低語。
是嗎?黑玄望向站在她身後的弟弟,他低眸咬唇,一如往常地沉默,但那俊俏的鼻尖似乎微微泛紅。
所以,藍果真哭了?是為了他這個兄長嗎?
黑玄悵然,胸臆頓時五味雜陳。
「你一定餓了吧?小藍,去吩咐廚房為你哥哥準備膳食,最好是白粥跟一些清淡小菜,他昨夜喝多了酒,肯定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