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即將踏出戶外的剎那,一條有力的手臂自身後突如其來地擒住她皓腕。
她愕然回眸,迎向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
他戴著簡單的眼罩式面具,深色的花紋勾勒出一雙深邃神秘的眼潭,鼻峰傲挺,方唇似笑非笑地挑起。
他玉樹臨風地站在她身前,只用一個凝目,便勾惹她不安定的芳心。
「小姐,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他開口邀約,聲嗓略微沙啞,飽含引誘的意味。
她心韻迷亂。「我……不想跳舞。」
「你想。」他氣定神閑地一笑,手臂一緊,精準地將她攬進自己懷里,圈鎖她的眼神,英氣而霸道。
她發現自己很難出聲抗議,櫻唇不爭氣地顫著。「我說、我不想……」
「這是嘉年華會。」他低下頭,在她耳畔暖昧地撩撥。「至少跟我跳一支舞,好嗎?」
溫柔的言語宛如最甜蜜的魔咒,教她全身顫栗、嬌軀酥軟,她不自覺地張唇。
「……好。」
他知道她是誰。
他也知道,她同樣認出自己。
他們戴著面具,掩飾真實身分,因為有這張面具,他們可以假裝不識得彼此,玩一場成熟男女的危險游戲。
音樂節拍緩下,DJ換了一首輕柔的慢舞。
他輕輕摟著她細腰,深幽的眸光一直凝定在她臉上,不曾稍離。
「你的男伴呢?為什麼放你孤單一個人?」他低聲問。
「那你呢?」她不答反問。「為什麼拋下你的女伴?」
「她跟別的男人去跳舞了。」
「我的也是。」
「那不同。我的女伴愛當花蝴蝶,享受眾星拱月的感覺,所以我讓她多跟別的男人跳舞,可你的男伴卻是自顧自地玩樂,把你冷落在一旁。」
「你听起來……好像在批判我的男伴。」
「難道你不怨他嗎?」
「不會啊,他玩得開心就好。」
她平淡的語氣激怒了他,臂膀倏地使個巧勁,讓她更貼靠自己胸膛。「你太放縱他了,這樣他會更不把你看在眼里。」
她滿不在乎地微笑。
「他不適合你。」湛眸銳氣逼人。
她一凜,倔氣陡升,有意無意地綻放更燦爛的笑顏。「關你什麼事呢?先生。」
他出神地看著她可掬的笑容,胸臆翻涌著一股沖動,幾乎想喚她的名,但一旦喊了,這場假戲就不得不回到真實。
他舍不得。
自從上回在旋轉餐廳不歡而散後,他好一陣子沒見到她了,因為控制不住心頭的渴望,他才在言語之間暗示林總經理也邀請她來參加這場化妝舞會,他希望見到她,即便只是遠遠地望著都好。
但無止境,一旦見著她的倩影,他又盼著能與她說話、與她共舞,他盼著能將她牢牢地囚禁在自己懷里,不許她離開。
他瘋了。
明明就該離她遠一點的……
一曲舞畢,她稍稍後退,在兩人之間拉出微妙的距離。「你該回你的女伴身邊了。」
「跟我再跳一支舞。」他強硬地要求。
「這不好吧?」她嘲諷地抿唇。「我不想害你也擔上冷落女伴的罪名。」
他凝望她,拇指挑逗似地撫過她柔軟的唇瓣。「你這張嘴,一定要這麼帶刺嗎?」
她心跳乍停,好片刻,才找回說話的聲音。「我是為你好。快去哄她吧,否則她又要撒嬌你不把她當回事了。」
他听出她話里浸著某種酸味,劍眉一挑。「你吃醋?」
「什麼?」她嗆到。
他勾攬她的腰,再度將她納入自己的勢力範圍。「你不喜歡別的女人對我撒嬌?」
意味深長的詢問,換來的是她傲氣的沉默,她堅持不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讓時間在他心上劃著凌遲的刻度。
拜托,承認吧!他想听她說「是」,只要她願意輕輕點個頭,他可以,他就可以……
可以怎樣?
他忽地惘然,連自己也厘不清復雜的思緒。
「先生,你未免太自以為是了吧?」她終于開口了,話鋒卻毫不留情地刺痛他。「我們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又沒有什麼瓜葛——」
別說了!
他用自己的嘴,堵住她帶刺的朱唇,舌尖自虐地品嘗著六神無主的痛,懲罰她,也懲罰自己。
他激烈地吻著她,將她唇上的刺,一根一根拔去,他吻得她頭暈目眩,嬌喘細細。
「你……瘋了嗎?」許久,她才勉強凝聚理智,尋出吻與吻之間的空隙,指責他。「你不怕被人看到?」
「沒有人會注意我們。」他揚起臉,她以為他要結束這個吻了,一股奇異的失落霎時佔據胸臆。
但他緊盯著她,星眸邃亮,藏不住男性的欲火,然後,他倏地扣住她手腕,將她拖出落地窗外,隱身樹叢後,大掌托住她後頸,更徹底地吻她。
她在他懷里扭動著身子,仿佛意欲掙月兌,卻更似狂野的挑情,潤澤的肌膚透出熱氣,燙著他。
他感覺到體內的潮涌,蒸發他所剩不多的理智,他放縱自己在她身上烙下點點吻痕,舌尖靈巧地舌忝過她敏感的耳殼,吸吮她頸間跳動的血脈。
她恍惚地吟唱,一波波電流竄過四肢百骸,她品味著類似偷情的快感,渾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她不覺更加貼近他。
他呼吸一緊,一陣顫栗。
「妖精。」他低斥,難耐地咬了咬她圓潤的耳垂。
她癢得嬌笑。
那清脆無辜的笑音更勾引了他,忍不住情動,牽起她的手,順著花間小徑,繞過庭園的另一頭,順著階梯爬上,昏蒙的月光暈亮一棟棟木造的Villa。
他一面吻著她,一面將她誘進其中一間,刷卡進門,迎向他們的,便是一方私密天地。
他撥下她禮服的細肩帶,恣意肆虐,而她輕顫不止,玉手不甘示弱似地探進他衣襟,接著蜿蜒而下……
「妖精。」他再次感受到不可抑制的,似惱非惱地嘆斥,右手撫上她臉蛋,試圖摘下她面具。
「不行。」她後退,抗拒他的躁進。
「為什麼?」他不解。
她撫模他堅毅的臉龐。「今夜的我們,只是陌生人。」
他們未曾相識,不問彼此的名字,她不是他的前妻,他也與她的過去無涉,他們不牽扯未來,只有現在。
只有這個神智游走在夢幻與現實邊界的夜晚。
今夜的她,想放縱自己,並非她對他有,更不可能還有愛,只因周遭的氛圍感染了她,這火熱的、放蕩的、令人神魂顛倒的氛圍。
她不愛他,一點點都沒有。
她只是想使壞,偶爾也想當個壞女人。
「可以嗎?」她祈求地低語,迷惘痛楚的眼神切割他的心。
「……」
「不可以?」她往後退,就像只忽然膽怯的兔子,眼看著又要逃離他。
他心弦一扯,展臂將她拉回來,以一個纏綿到底的吻作為無法言語的賠罪。
第7章(2)
黎明。
天幕仍勾著一彎未沉的新月,天邊漫氳著藍色煙靄,海面波平如鏡,暈蒙的光圈著海邊一塊巨岩,幽幽地綻亮。
空氣清透微涼,吐息之間,能隱隱嗅到花香草香,以及海的咸味。
汪語臻裹著白色睡袍,悄悄推開落地窗,來到戶外木造的陽台,倚在圍欄邊,凝望前方在黎明煙靄下安靜沉睡的大海。
海睡著,房內的男人也睡著。
可她清醒著,一夜輾轉于不安的夢境,總是無法安詳地睡,只好起身披衣。
也許她該離開了……
趁著他還未醒,趁著昨夜狂歡的余韻仍未完全消褪,瀟灑地離去,就當這一夜只是一場春夢,醒了,便該了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