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她驀地握住他的手。「留下來陪我。」
他一愣。
別說他驚訝,連她自己也覺得奇怪,怎麼會這麼想將他留在自己身邊?她一向不是個軟弱的女人,又只是裝病,沒必要一直賴著他。
可她真的不想讓他走,不是因為想戲弄他,看他左右為難,只是因為希望他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不要離自己太遠。
曾經,在某個她因為偏頭痛而昏睡難受的夜晚,他陪了她一夜,為她冰敷,在她床邊看顧,他以為她沒察覺,隔天早上也裝作沒那回事,可她其實記得很清楚。
她記得每一次他流露的溫柔,不管他是有意或無意,那些都是她最珍貴的回憶,雖然溫柔之後,他總是又用一次次的冷漠無情傷她的心……
簡藝安苦澀地對自己微笑。「牧宇,你留下來好嗎?」
只要他肯留下來陪她,她就放棄報復的計劃,只要他願意在最後給她一點溫情,她就放手讓他走。
只要他陪她一天,她便原諒這兩年來的全部——
「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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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遵守諾言,不僅當晚留下來陪她,隔天也留在醫院,陪她一起做各項詳細檢查。
「柯夫人,你老公真的很好耶!」在準備做腦斷層掃描的時候,護士熱情地與她攀談。「現在很少有老公會這麼照顧老婆了,而且他管那麼大的公司,工作那麼忙,還願意請假陪你做檢查。」
「是啊,他對我真的不錯。」簡藝安笑著回應護士的羨慕,若是以前,她會認為這不過是柯牧宇為了經營形象所做的表面功夫,但現在,她真心覺得或許他對她,是有一些情分在。
雖是契約,畢竟他們也做了兩年夫妻,不是嗎?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棒的男人?又帥又有錢,對老婆又深情體貼,唉,這種老公別的地方找不到了啦!」護士握手贊嘆,眼眸綻著仰慕的光采。
簡藝安不禁莞爾。看來她老公又多征服了一個女性粉絲。
「柯夫人,你真的要好好珍惜你老公喲!」護士一本正經地叮嚀。
簡藝安悵惘地嘆息。她很明白自己肩上背負了無數女粉絲的期望,可她們哪里曉得?柯牧宇根本不想留住她,她又哪來的機會能夠好好珍惜他?
在不久的未來,他們便即將斬斷夫妻的緣分,或許連朋友也做不成……
簡藝安搖搖頭,努力甩開無聊的愁思,做完斷層掃描,護士扶她離開檢查室,柯牧宇卻不在外頭的等候區。
「奇怪,柯先生去哪兒了?」護士左顧右盼。
「大概是去打電話或上洗手間吧?」她微笑。「沒關系,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在這里等。」
「那好吧。」護士確定她在椅子上安然落坐,才轉身離開。
簡藝安從容靜坐,耐心等待。這並不是她第一次等待他,卻是心情愉悅的一次,若是他回來時能用那雙男性的臂膀溫柔地托著她前進、她頤意不跟他討回之前所有等待的時間。
她甚至願意,速速跟他離婚,還他自由,不再為難他……
忽地,她瞥見轉角處似有人影晃動,仔細辨認,是柯牧宇。
她嫣然一笑,以為他會來到她身邊,另一個女人卻搶先迎向他,窈窕的倩影擋住她視線。
他們……在做什麼?
簡藝安忍不住猜疑,唇畔笑意逸去,她悄悄起身,迂回來到靠近他們的牆面,側耳傾听。
她听見一陣翻閱文件的聲音,接著,柯牧宇清朗的嗓音揚起。
「沒錯,我要的就是這些資料,謝謝你送過來,你可以先回公司了。」
宋綺紅卻不肯定。「牧宇,你該不會今天一天都留在醫院吧?」
「我是這麼打算。」
「今天下午有個重要會議耶!你忘了嗎?」
「幫我把會議延到明天。」他果斷地決定。「藝安今天還需要留院做一些精密檢查,我答應留下來陪她。」
「為什麼你要陪她?」她不滿地質問。「干麼對她這麼好?不要告訴我,你只是為了維護自己好老公的形象,我不相信!」
那麼,是為了什麼?
簡藝安貼著牆,神經緊扯,和丈夫的前女友一樣,渴望听到答案。
他卻只是漠然一哂,好似不認為這是個值得認真回答的問題。
「你為什麼不說話?」末綺紅更疑心。「該不會真的放不下她吧?萬一她一輩于眼楮都瞎了,難道你就一輩子跟她在一起嗎?」
「怎麼可能?」他否認她的推測。
「但你現在的作為讓我不得不這麼懷疑啊!」
「你想太多了。」他冷淡地駁斥。「就像你說的,我只是為了做形象,藝安對我來說,不過是一顆棋子,我可不會傻到因為一顆棋子葬送自己的人生。」
她只是……棋子?
簡藝安身子瞬間凍凝,連心房也仿佛結了冰,成了一片荒蕪的雪原。
她不懂自己為何要如此憂傷,這不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嗎?只不過親耳听丈夫證實而已,何必如此意外?
「……你真的是這樣想嗎?」宋綺紅仍執意追問。
「你不信也無妨,我沒必要對你多加解釋。」
「對不起嘛,牧宇,你別生氣,我不是那意思,人家只是為你著急嘛,怕你真的被那個女人纏上了,一輩子不能月兌身怎麼辦?」
接下來還上演了什麼調情的戲碼,簡藝安已經不想听了,也沒勇氣目睹,她旋過身,往另一個方向漫步行去,倩影飄然如幽魂。
她以為做了兩年的夫妻,就算彼此無愛,丈夫對自己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情分,原來是她自作多情。
他根本不在乎她,對他而言,她永遠只是他利用來懲罰前女友的工具而已。
這男人,真的好可惡,她討厭他,討厭他……
她來到公用電話前,取下話筒撥號,心神迷亂,指尖顫抖著,幾次都按錯鍵,好不容易才送出正確的訊號。
「學長,我們見面吧。我手上有些情報,你一定會很有興趣——」
苞夏語默講完電話後,她出神半晌,才又一個人如游魂般地晃回去,柯牧宇正四處找她,一見到她,連忙大步迎上。
「你跑到哪里去了?」
「牧宇,你猜怎麼著?」她揚起臉,對他送出透明如泡沫的淺笑。「我能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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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醫院做完一系列檢查後,她突如其來地對他宣布,她能看見了。
乍然听到時,他一時愣住,驚疑不定,不明白一直裝失明的她為何忽然肯承認自己看得見。
「可能是昨天晚上頭撞了一下,把我對車禍的恐懼撞散了吧?」她輕描淡寫地解釋。「反正我睡了一個晚上起來,眼楮就好了。」
「那你怎麼不告訴我?」他配合她演戲。「還浪費時間留在醫院做檢查?」
「我是開玩笑的,你不會生氣吧?」
怎麼可能是單純開玩笑?他不信,卻也想不透她如此做的理由,只好暫且默不作聲。
「其實你很怕我纏著你一輩子對不對?」她凝睇他,眉眼彎彎,帶幾分促狹的味道。
他心弦一動。
「你心里一定很慌,最近一定一直想,到底該怎麼擺月兌我才好?到底怎麼做,輿論才不會怪你無情,反而會同情你是不得已呢?」她娓娓剖析他的心情。「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讓你很困擾吧?」
他緊盯她,驀地有些懂了。她刻意演出這出失明又復明的戲碼,莫非就是為了嘲諷他這種心態?
「你可以不必掙扎了,我們離婚。」她笑著,笑容如花綻放,笑聲卻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