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踏進會議室,幾個原本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的高階主管慌忙散開,回到各自座位,其中一個頗尷尬地藏起一本雜志。
看來他老婆「紅杏出牆」的流言已經在公司蔓延了。
柯牧宇不著痕跡地勾唇,在會議桌主位落坐。雖然他上頭還有一個集團總裁,但這樁並購案是由他一手主導的,因此也由他擔任主席。
「牧宇,你……還好吧?」另一個專門負責集團財務的副總裁開口問,語氣遲疑,凝重的表情掩不住一絲好奇。
「我很好啊。」他淡笑。
眾人不安地交換一眼,想問又不太好意思,最後還是倚老賣老的總裁以長輩的姿態表達關切。
「牧宇,你別怪我問得直接,你跟你老婆最近是不是處得不太好?」
「你們都看到報導了啊。」柯牧宇嘆息,扮出無奈的表情。「也不能怪藝安,大概是我最近實在太忙了,都沒能好好陪她,她才會想出門找一點樂子。」
「就算想找樂子,也不能那麼放肆啊!」老總裁頗下以為然。「連八卦雜志都拍到照片了,她這樣讓你這個老公怎麼做人?」
「我知道,我回去會跟她好好談談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跟你老婆的事我們也不好多說什麼,不過你真的要勸勸她,別讓她丟你們柯家的臉。」
「是,我知道。」柯牧宇點頭,宋綺紅正巧領著兩個助理送咖啡與點心進來,若有深意地瞟他一眼,才翩然退下。
確定會議室的門鎖上了,柯牧宇這才宣布會議開始。
經過一個小時,正當與會諸人激烈地爭論究竟該以何種價格收購對方時,桌上電話鈴聲響起。
柯牧宇眉葦一擰,按下擴音鍵。
「是誰?」
「柯副總裁,我是綺紅。」
「宋秘書,現在開會中,我不是吩咐過不許任何人打擾?」他很不悅。
「是,我知道,很抱歉。」宋綺紅語氣有些倉促。「可醫院剛剛打電話來,說柯夫人出車禍了。」
「什麼?藝安出車禍?」柯牧宇驚駭。
會議室內也跟著一陣騷動。
「她怎樣?傷很重嗎?」他急急追問。
「只是外表有些輕傷,沒有生命危險,不過醫生說她現在昏迷中,而且有腦震蕩跡象,可能也有內傷,目前正為她做更進一步的檢查。」
看來傷勢不嚴重。柯牧宇安下心。
「副總裁,您要先去醫院看夫人嗎?」宋綺紅試探地問。
當然要去,老婆都因為車禍意外送醫急救了,他這個老公能夠坐視不理嗎?
柯牧宇決定暫且擱下會議。「各位,真的很抱歉,我想先到醫院一趟。」
「當然、當然,你先去看看情況吧!」眾人紛紛表示理解。「等你回來我們再繼續開會。」
「那我先走了。」
離開會議室後,柯牧宇匆匆趕往醫院,主治醫生見他來了,表情嚴肅地迎向他。
「藝安情況怎樣?」他詢問。
「除了一些輕微的外傷,夫人大致還好,只是……」醫生懸疑地頓住。
「只是怎樣?」柯牧宇直覺不妙。
「這種情形並不常見,不過剛剛夫人醒來後,我們發現她……看不見。」
「什麼?」柯牧宇震驚,一時無法領會醫生話中的涵義。「你是說……」
「我們為柯夫人檢查過眼楮,沒有任何損傷的跡象,也替她做過腦斷層掃描,頭部也沒有瘀血壓迫到視神經——」
「既然這樣,藝安為什麼會看不見?」柯牧宇不耐地打斷醫生。
「這個我們實在不清楚。」醫生嘆息。「目前我們查不到任何原因,只能推測夫人很可能是車禍當時驚嚇得太厲害,精神受創,才會導致心理性的失明。」
心理性的失明?精神受創?
柯牧宇鎖緊眉宇。「那她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好?」
「這個就很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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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會看不見?護士小姐,為什麼我看不見?」簡藝安坐在病床上,睜著黯淡失神的眼眸,雙手緊緊扣住護士臂膀。
「柯夫人,請你冷靜點。」護士小姐試著安撫她。
「要我冷靜?你要我怎麼冷靜?」她嘶喊。「我看不見、我看不見啊!」
「柯夫人——」
「夠了,藝安。」一道清冽的嗓音落下。「放開護士小姐吧。」
「牧宇,是你嗎?」簡藝安松開護士,雙手無助地往前方模索。「你在哪里?」
「我在這兒。」柯牧宇接過她的手,示意護士離開,留夫妻倆獨處。
「牧宇,到底怎麼回事?」簡藝安激動地握緊丈夫。「醫生有說我為什麼看不見嗎?是眼楮受傷了嗎?需要開刀嗎?」
「你的眼楮沒受傷,不需要開刀。」柯牧宇審視妻子,那清澄如秋水的眼潭除了有些無神之外,跟平常並無不同——她是真的看不見嗎?「醫生說你是心理性失明。」
「什麼?」她怔住。「那是什麼意思?」
「是說你是因為心理因素,才會看不見。」
「我……不懂。」她茫然。
真的不懂嗎?他深思地蹙眉。「藝安,听說你的車子撞上安全島,為什麼?」
「因為有一輛車子轉彎時開得好快,我為了躲開,才會不小心撞上。」她喃喃解釋。
「你為什麼要自己開車?平常你出門不都是搭計程車嗎?」
「因為我想回台中一趟,看看我爸。」
「那怎麼不打電話叫老王來接送?」老王是柯家的司機,多年來一直在柯家主宅服務。
「老王今天請假。」
這麼巧?「那怎麼不打給我?我可以安排公司司機去載你。」
「為什麼要那麼麻煩?」她不解。「我自己會開車啊。」
「我只是奇怪,為什麼你一開車就會出車禍?」
「你的意思是——」她驚駭地凜息,猛然甩開他的手。「你以為我是故意的嗎?我干麼沒事要去撞安全島?你該不會……不會以為連我眼楮看不見也是裝的?」
她嘶聲抗議,而他仔細觀察她的表情,她看來很憤慨,臉色蒼白,似乎真的很為他的猜測感到受傷。
「牧宇,你……真的以為我在裝嗎?」她顫聲低語,眼潭氳著水霧,楚楚可憐。
他抿唇不語。她是不是假裝他無法確定,唯一確定的是他離婚的計劃恐怕要泡湯了。
「我知道了,因為我失明了,所以你沒辦法馬上跟我離婚,對吧?」她聰慧地點破他的心思,輕聲淡笑。「你怕人家說你無情無義,不該在這種時候拋棄我。」
沒錯,這的確是他的疑慮,她猜對了。柯牧宇暗暗咬牙。
「我會請最好的醫生為你治療,一定讓你重見光明。」他陰郁地許諾。「不過藝安,如果讓我發現你是對我說謊,我絕對會讓你付出代價。」
撂下威脅後,他轉身開門。
「你、你去哪兒?」她神色驚惶。「別……丟下我一個人。」
「你放心,在這種時候,我一定會盡一個丈夫應盡的義務。」他握緊門把,努力平抑怒氣。「我去替你辦住院手續。」
語落,他傲然離開病房,留下妻子獨自坐在床上。
她靜靜沈思,像一尊謎樣的陶瓷女圭女圭,動也不動,幾分鐘後,她伸手向茶幾,端起護士為她斟的茶,一口一口,好整以暇地啜飲。
淡櫻色的唇,飛揚耐人尋味的笑。
第2章
一場天外飛來的車禍,導致他妻子心理性失明,也打亂了他離婚的計劃。
事情究竟是怎麼演變到這地步的?經過一個多禮拜,柯牧宇仍有幾分不自在的情緒,偶爾深入思索,還會感到心神不寧。
但有人比他這個當事者更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