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她慌得驚呼。「我連站都站不好耶,你不能放手啦!」
「不放手的話,你永遠學不會。」
「可是……」
「加油!」
沒等前女友應允,魏元朗便松開了手,她一時防備不及,雙手揮舞了幾下,果然失去重心,身子向前傾。
幸虧他眼明手快,及時展臂攬住她縴腰,否則她怕是要摔得四腳朝天了。
她嬌喘細細。「拜托,你、差點害我、跌倒!」
「都三十幾歲的大人了,你還怕痛啊?」他含笑揶揄。
就因為已經三十幾歲了,才怕痛啊!她沒好氣地在心里辯駁,嗔睨他。
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敢沖敢撞的年輕女孩,現在的她,很清楚跌倒了會有多痛,傷口會結成多丑陋的疤。
她已經不年輕了……
「元朗。」她忽地揚眸望他,眼神迷離。
「怎麼?」
難道他們……已經回不去了嗎?回到曾經純真浪漫的似水年華。
「亞菲?」他察覺到她神情怪異,關懷地蹙眉。「你怎麼了?」
她搖頭,正欲啟唇,一串熟悉的樂音忽然隨風飄來,富有節奏的鼓聲,一下下,撞擊她心房。
「元朗,你听見了嗎?」
「嗯,我听見了。」他也豎耳傾听,嘴角淺勾。「是CaliforniaDreaming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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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向晚虹經過公園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她喜歡的男人,和他曾經愛過的前女友,兩個人穿著直排輪鞋,並肩坐在公園長椅上,唱著他們年輕時代曾經風靡的英文老歌。
「Alltheleavesarebrown,andtheskyisgrey。I'vebeenforaWalk,onsuchawinter'sday……」(樹葉都染黃了,天空是灰色的,我漫步著,在這樣的冬日。)
他們隨著音響送出的旋律唱和著,笑靨滿開,神采照人。
他們大聲地唱著,你一句、我一句,像兩個孩子似的,絲毫不在意路人奇異的眼光,因為他們已深深地沉醉在美好的過去。
「I'dbesafeandwarm,ifIwasinL.A.Californiadreaming,onsuchawinter'sday……」(如果我是在洛杉磯,現在一定感到很安全溫暖吧!在這樣的冬日,夢想加州。)
向晚虹凝立原地,遠遠地望著他們。
她今天是來找魏元朗的,原想給他一個也許驚大于喜的意外,不料反而是他在他家附近的公園,送給她這樣一個驚喜。
她看到一個像大男孩的魏元朗,他笑得好爽朗,那笑容是純淨的,不帶雜質的,只有不曾經歷過風霜的人,才能那樣笑。
他是十年前的魏元朗,還跟葉亞菲熱戀著的魏元朗。
「Californiadreaming,onsuchawinter'sday……」她無聲地跟著唱,跟著感受澎湃在他心海的情緒。
他以前就在美國加州念書吧?他現在是否正懷念著加州的冬日,懷念著當時的點點滴滴?
他很快樂,她感覺得到,她可以從他的歌聲、他的笑容,感覺到那滲進每個細胞里的濃濃喜悅。
她伏斂羽睫,感受著、品味著,他是快樂的,他笑著,她淺淺地彎唇,也跟著笑了,淚水卻在眼眶里溫潤。
他堅決不肯陪她溜直排輪,卻願意教他前女友溜……
她驀地揚起刺痛的眸。
她是怎麼了?她明明體會到的是他的快樂啊!為什麼眼楮會那麼酸,那麼澀,心口擰得好疼?
她應該隨他一起笑的,為何眼淚要氾濫?
她應該替他開心的……
「向晚虹?!」
他看見她了,停住了歌聲,笑容乍然淡去,眉宇深鎖。
看到她,反而讓他變得不開心了。
她悵然尋思,深深呼吸,努力讓唇畔的笑花開得更甜,更燦爛。她知道,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他看到的,只會是她的笑,看不到她藏在眸里,不爭氣的淚。
她高高舉起雙手,朝他的方向揮舞,然後用掌心在唇前拱成一個傳聲筒,傳送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謊言——
「魏元朗,你唱歌好難听喔,不要再虐待別人的耳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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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元朗陰郁地目送向晚虹離去。
她步履輕盈,像水蜻蜓一般翩然點過他心湖,然後又瀟灑地飛走。
她到底來干麼的?
「她是來找你的嗎?」葉亞菲沙啞地道出他心頭疑問。
「八成是。」他蹙眉。「她最近很愛鬧我。」
「她鬧你?」葉亞菲揚眉,慢慢地,眸光黯淡了。「那也得你願意讓她鬧才行啊。」
他倏地一震,眯起眼。
她觀察他不悅的神色。「元朗,直排輪就是她教你溜的吧?」
他點頭。「她的技術很好,溜起來就像精靈在跳舞。」
像精靈跳舞?
帶著幾分夢幻的形容揪住葉亞菲的心房,隱隱痛著。「她一定也摔過很多次,才能學得那麼好吧?」她頓了頓,澀澀地揚唇,苦笑。「二十幾歲的女孩子真好,她們不怕摔、不怕痛,總是那麼勇往直前——」
第七章
她並非不怕受傷,也不是不懂得痛,只是學著讓感覺鈍化。
她喜歡感受,喜歡深刻地品味所有的喜怒哀樂,但品味太深,那傷便會痛進骨子里,好似在基因上做了記號,會世世代代地傳下去。
她怕那樣太過綿遠的感受,所以學會抽離,她可以想像所有人的心情故事,卻不敢真正演出自己的。
其實她是個膽小表,一個徹底的膽小表,從父母驟然撒手人寰、拋下她們姊妹倆相依為命的那天開始,就成了膽小表了。
「姊姊∼∼」
這天晚上,姊夫出差,向晚虹來到姊姊家里吃晚餐,賴著她撒嬌。
自從向初靜結婚後,兩姊妹已經不住在一起了,但不管在快樂或悲傷的時候,她最想見到的還是姊姊,因為她知道,姊姊會將她摟在懷里,好好疼愛。
可就算在姊姊面前,她也不敢放縱自己演出太傷感的劇碼。姊姊自從嫁入豪門,煩惱已經夠多了,她不想再多添一樁。
但她不提,向初靜偏偏要問,關心妹妹的感情進展。
「你跟魏元朗怎麼樣了?你不是三天兩頭去打擾人家,結果呢?究竟有沒有撞擊出什麼火花?」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向晚虹對自己扮鬼臉,顧左右而言他。「那個大叔?!那個人的生活簡直無趣到爆,我可是去解救他的,不然我看他一只腳都快踏進棺材了!」
「哪有那麼夸張?」向初靜好笑。「人家好歹也是科技公司的大老板,而且才三十多歲,哪有到大叔的年紀啊?」
「他活得像大叔。」
「你這女生真壞,把人家的生活搞得亂七八糟的,還這樣嘲笑人家!」向初靜咳兩聲,盡量扮出嚴肅的表情,教訓妹妹。
「就說了我是去解救他的。」向晚虹可不承認自己是頑皮鬼。「你知道嗎?前陣子我教他溜直排輪,他多沒天分啊!摔了又摔,我好怕他跌破頭,成了個呆子。」她頓了頓,不由自主地想起連日來在腦海里盤旋不去的畫面——唉,她好討厭自己,為什麼就是忘不掉呢?「後來有一天,我經過公園時,竟然發現他在教他前女友溜直排輪——拜托,連他自己都是剛學會的好嗎?居然還有臉去教別人,是不是大老板都特別厚臉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