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樣的。」葉茵茵輕聲打斷他,手指顫顫地梳攏他墨發。「你知道嗎?今天凌晨,你才離開我幾分鐘的時間,我就差點找不到你,何況是兩年?」她悵惘地嘆息,眼神晦澀。「到時你也許都飛到天涯海角去了,我從何找起?」
「妳這小傻瓜!」他彈她額頭一個爆栗。「我當然會在台灣乖乖等妳,妳不信任我嗎?」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時間。」她幽然低語。「時間會讓愛情變質,會讓一個人變心,就算再怎麼堅強的愛情,也可能在時間的摧殘中枯萎,不是嗎?你以前不是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嗎?你說愛情會死。」
愛情會死,所以她不敢賭上時間跟距離,因為輕率的下注,輸掉的可能是一輩子最珍貴的那個人。
楚翊靜靜看她,明白她心底的恐懼。
他微微一笑。「沒錯,愛情也許會死,但只要我們兩個都小心地呵護它、照顧它,每天記得澆水,它就一定會好好地活著。」
她心酸地听著他的保證。他怎能如此堅定?
「如果我玄紐約念書,我們就是在地球兩端,我的白天是你的黑夜,你在工作的時候我可能在睡覺,我去上課的時候你說不定跟朋友在喝酒,我們這樣……還能談戀愛嗎?」
「我們不『談』戀愛,我們是用心去愛。」他低語,溫煦的嗓音似陽光,暖著她因恐慌而冰涼的胸窩。
她偎在他懷里,听著他的聲音,感受著他的溫度,全身懶洋洋的,好舒服。
「妳以為我不怕嗎?」他在她耳畔吹氣。「妳這麼漂亮、溫柔,又有才氣,到時在學校一定引來一堆蒼蠅黏著妳,妳以為我不擔心妳被人拐走嗎?」
「那你還要我去?」她不解。
「因為我不想綁住妳。」楚翊轉過她的臉,直視兩泓翦翦秋水。「茵茵,妳是我最想綁在身邊,卻也是最舍不得綁在身邊的人。妳有才華,擁有敏銳的美感,妳的天賦是美的女神賜子的,不在這世上發光發亮太可惜。我希望所有人都認識妳的作品,每個人都仰慕妳。」
雖然他一定會嫉妒得要命。他在心里自嘲,頓了頓,繼續勸說。「妳一定要去紐約,不能不去,我會在台灣等妳,這幾年我都等了,不在乎再多這兩年。」
愛一個女人,就是讓她自由地飛,讓她去琢磨出屬于自己的光亮,以她為榮。
「妳就當是我的自私吧!」他埋入她發間,嗅著她的芳香,要將她的味道,深深刻印在腦海里,好在以後思念時,慢慢回憶。「我不願意束縛妳追求夢想,我不希望妳有一天後悔,當時沒勇敢去飛。」
葉茵茵听著他的表白,心房撼動著,濃情蜜意填滿胸臆。
她懂的,他有多麼舍不得放手,卻又必須放手,她懂得他對她如海洋般浩瀚的愛。
「好,我去。」她含淚頷首。
愛一個男人,也要成全他愛自己的心意,他鼓勵她飛,她就去,這是她體貼他的溫柔。
「可是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在台灣等我喔!」
勇敢去飛,是因為知道有個港灣在守候著自己,因為有人在等待,在想念,所以可以在異鄉承受孤獨。
「放心,我一定听話,在台灣乖乖等妳。」他笑著咬了下她玉潤的耳殼。「不過妳也要答應我。」
「答應你什麼?」
「這個。」他探手找到擱在床頭櫃上的絨布盒,打開,取出戒指,圈住她手指。
珍珠花戒,在她指問閃著光,那是他對她璀璨的情意。
她痴痴地凝視那光輝,甜蜜的浪潮翻打上喉間,催出一聲細細的嗚咽。
「女人,妳已經是我的了。」他溫柔地笑,溫柔地在她心上套上愛情的枷鎖。「從今以後,妳可要遵守愛的六大誓約。」
愛的六大誓約?她訝然眨眼。什麼啊?
只見他遞給她一本記事本,攤開其中一頁。
她接過,好奇地看那用藍色原子筆一字字雕出的誓言,輕輕地念。
「不可以摘下戒指。不可以叫別的男人學長,也不許他們稱呼妳學妹。不可以因為擔心未婚夫,就不好好念書。」她停頓下來,驀地領悟了他這份誓約的用意。「學長,你……」
她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能吸了吸紅通通的鼻子,朝他拋去嫵媚一眼。
「我才不會因為你念不下書呢!」她逞強地宣稱,繼續往下念。「可以不管時差,隨時隨地打電話回台灣煩未婚夫。放假的時候,可以要求未婚夫飛去美國跟妳約會。可以對未婚夫耍賴,拿來當出氣筒……」
淚珠,在眼睫上品瑩著,和璀亮的花戒相映成輝。
她忽地拋開記事本,雙手緊緊地圈住他肩頸,久久,不肯放開!
第十章
兩年後
咿∼∼咿∼∼
躺在桌面上的手機夸張地顫動著,發出陣陣申吟。
楚翊忙拾起手機,見螢幕上閃爍的人名,俊唇勾起淺笑。那笑,既性感又纏綿,醉倒周遭無數女子。
他彈開手機蓋。「茵茵。」
輕柔的呼喚順著無線電波傳到遙遠的彼方,成了不規則跳躍的粒子,葉茵茵听不清他的聲音,懊惱地嬌嗔。
「你那邊怎麼那麼吵啊?你在哪里?」
「妳等等。」楚翊站起身,對同桌的友人比了個手勢,往門外走,出了店家,空氣清新了,也安靜了。
他這才閑閑解釋。「我在Pub,跟朋友一起喝酒。」
「什麼?!」葉茵茵抓狂地提高聲調。「我在這邊忙畢業制作,你居然給我跟朋友在泡酒館?」
楚翊呵呵笑。「妳忘啦?是妳自己說過,我工作壓力大的時候,可以跟朋友到Pub喝杯小酒放松一下。」
葉茵茵一窒。
她的確說過那樣的話,兩年前當她離開台灣前,也學他在機場交代了愛的六大誓約。
「我可是把每一條都牢牢記在心里喔!」楚翊笑著強調,有意調侃她。「哪,如果妳不相信,我可以背給妳听。」
「不用了!」她沒好氣地輕哼一聲。「看來你在台灣過得很愜意嘛,我這通電話算白打了,再見!」
「好好好,不開玩笑,妳別掛。」知道自己惹惱佳人,楚翊很識相地放軟身段。「怎麼樣?畢業制作結果如何?」
「不太好。」
「不好?什麼意思?」他緊張地追問。「妳不會沒過吧?妳不是說,教授很欣賞妳的作品嗎?」
「欣賞是欣賞,可是……」
「是其他評審不喜歡嗎?」他心一沉,表面卻振作著安慰她。「沒關系,個人品味不同,也許他們不懂得欣賞妳的創作理念,大不了那個學位不要了,也沒什麼了不起。」
「那怎麼行?」她嗔他。「我花了兩年時間,連一張畢業證書都沒拿到,多丟臉!不行,就算念到死我也一定要拿到學位!」
念到死?不會吧?
楚翊的心沉到黑暗的谷底。「那妳還打算在那邊待多久?」
「待到拿到學位為止嘍。」
也就是說,他還得繼續在台灣苦守寒窯?楚翊哀嘆。只希望未婚妻別讓自己等上十八年就好。
「我想大概……還要再一個禮拜吧。」她說。
好吧,一個禮拜,無所謂,多久他都——咦?她說什麼?
「妳剛剛說一個禮拜?」
「對啊!」葉茵茵歡樂地承認。
好啊!這女人,居然惡整他!
楚翊又好氣又好笑,想痛罵她一頓,卻又心癢癢地只想歡呼狂叫。「這麼說,妳已經通過畢業考了?」
「嗯哼。」
「我真的很想扁妳一頓,學妹。」他似真似假地磨牙。
「呵,學長,你皮才要給我繃緊一點呢!」她不甘示弱地回應。「我在這邊受苦受難,你在那邊喝酒把美眉,給我記著,看我回去怎麼對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