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熟悉到令她心痛。
她屏息走向他,躡手躡腳的,怕驚動了他,怕他轉身走人,怕他不听自己解釋,怕自己無意間又惹惱了他。
是的,她得小心,她最愛的男人,她要把他當孩子細細呵護,不可以讓他受一點點傷,尤其,是來自自己的摧殘。
她悄悄地來到他身前,悄悄地蹲下,他靠坐在樹干邊,眼睫斂著,俊臉垂著,鬢邊一滴滴地進著冷汗。
他很不舒服吧?他大概是發燒了,他頰畔渲染著異樣的紅,他的唇,卻是絕對蒼白。
她看著,胸口揪著,喉頭梗著,淚海在眼底泛濫。
第一句話,該說什麼?
苞他解釋他誤會了,她不是想回到聖修身邊,她不是拒絕他求婚,她很樂意嫁給他。
還是該問他,是不是發燒得很難受,讓她送他回家好不好?
或者該道歉?一切都是她的錯,求他原諒。
到底該說什麼好?
葉茵茵不知道,腦子掙扎地運轉半天,依然宣告當機。
在這惶然難語的一刻,她驀地領悟,原來不只被人傷害會心痛,被人深深愛著,也會心痛。
他是那麼寵愛她,她也想好好愛他啊!
好想多愛他一些,該怎麼多愛他一些?怕他感受不到自己的愛,怕他以為自己不夠愛他,好慌,好急,不知該怎麼做才好,六神無主,一顆心漲到都痛了。
「學長,我愛你,我愛你啊!」
到最後,她也只想得出這樣愚蠢的表白,也只好哭著、傾訴著,希望他明白自己。
「我才不要回到聖修身邊,你真以為我那麼傻嗎?我早就拒絕他了,我跟他說,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我已經不愛他了,我愛的人是你,是你啊!」
她啜泣著,眼淚紛然墜落,好似一顆顆被揉碎的珍珠,珍珠滾上楚翊發紅發燙的臉,驚醒了他。
他從迷蒙的昏睡中睜開眼,茫然望著在他面前崩潰的淚顏。
「茵茵?」喚出這教他牽掛下已的芳名後,他才驀地神智一醒,急忙坐正身子。「妳怎麼了?怎麼哭得這麼厲害?」
「你還問我,都是你不好。」她啜泣地揪住他衣襟。「誰教你剛剛都不听我解釋,轉身就走,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我怕你真的不理我了!」
「妳……」楚翊收攏眉葦,一時迷惘。
「你以為我跟你要兩年時間,是想回到聖修身邊嗎?」她用力搖晃他。「我才不是,我早就拒絕他了!你為什麼要胡亂想?」
他胡亂想?
楚翊怔住,愕然無語。
「我跟聖修的事,早就過去了,我才不會因為他現在離了婚就動搖,我、我是因為接到紐約一個教授的邀請,才想說去那邊念書……」
等等!念書?念什麼書?
楚翊單手按著因發熱而抽疼的太陽穴,勉力打起精神。「妳說妳要去紐約念書?」
「嗯。」她哽咽地點頭。「我的作品不是得了獎嗎?前幾天一個男人打電話給我,他說他很欣賞我的作品,本來他是想挖角我到他的公司去的,後來他听說我不是科班出身,很想再進修,就說他認識紐約一家藝術學院的教授,如果我願意去那邊留學,他可以幫我寫推薦函……我就想,那麼好的機會,不好好把握很可惜。」
「所以妳的意思是,妳這幾天在猶豫的,是要不要去美國念書這件事?」
「嗯。」
「那聖修的事呢?為什麼妳不跟我說?」
「因為我不想讓你也跟著心煩,反正我都已經拒絕他了,我想就當作沒那回事……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的,我答應你,以後有什麼事,我都不會瞞著你了,好不好?」
楚翊啞然。
原來是他誤會了。
他望著葉茵茵,看她淒楚的眼,凋萎的唇,看她溫婉地祈求自己的原諒,他忽地咬牙,有股沖動想砍了自己。
他這蠢蛋!腦子到底管什麼用的?竟然誤會她!
他該想到的,她用情一向真誠堅定,對聖修是如此,對他自然也是,既然她已和他相愛,就不會變心。
他不該懷疑地……
「對不起,茵茵!」他擁住她,急切地想將那柔弱的身軀護在懷里。「我不該誤會妳,我真該死!」
「你別怪自己。」她搖頭,臉蛋埋在他衣襟里,燙著他胸窩。「其實我也有錯,我太自私了,我應該要為你多想想。」
「妳沒有錯,錯的是我。」他苦笑,想殺了自己,卻更想痛快地吻她,他捧起她的臉,與她柔情的水眸相接。
「學長,你別擔心,我不去美國念書了。」她細聲低語。「其實台灣也有學校可念——Amanda說的對,兩年的時間,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你身邊那麼多女人暗戀你,我可不想你被別的女人搶走。」
說著,她忽地淺淺笑了,閃著眼淚,緋紅著臉,清婉的笑容是一枚稀有的磁石,引誘他的心叛逃。
唉,他的心,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啊!
「茵茵,妳在說什麼傻話?」他嘆息地吻上她。「妳當然要去紐約,一定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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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隻果泥來了!」
葉茵茵端著一盅碎的隻果泥,坐在楚翊床畔,笑著拿起調羹。「要我喂你嗎?親愛的王子殿下。」
楚翊靠坐在枕上,看著她眨著星亮的眼,揮動著湯匙,又調皮又可愛的神態,忍不住微笑,感冒的不適頓時去了八、九分。
他不客氣地張大嘴,像長不大的孩子討糖吃。
她順勢將一匙隻果泥送進他嘴里。
他開懷大嚼。「好吃。」
「再一口。」她繼續扮演神仙教母的角色,一匙接一匙,直到整盅隻果泥告罄,才扯來一張紙巾,拭淨他嘴角。
「還想吃什麼?」她柔聲問。
他搖搖頭。「飽了。」
「那要不要睡了?」
他點點頭。「可是我要妳跟我一起睡。」扯住她衣袖,孩子氣地耍賴。
她怔望著他,似是沒想到他會忽然來這一招,噗哧一笑,明眸嬌睨他,風情萬種。
「是,寶貝,都听你的。」她戲譴地拍拍他的頰。
他興奮地拉開被子,歡迎她躺在另一邊。
她剛躺上床,他立刻側過身,將她柔軟的嬌軀圈住。
「喂。」她輕輕推他。「你可不要把感冒病毒傳給我。」
他朗笑,啄吻她臉頰一記。「如果妳真的感冒了,換我打隻果泥給妳吃。」
「我才不希罕!我下禮拜要跟客戶提案了,現在可沒時間生病。」水潤的粉唇噘起,似一顆飽滿的櫻桃。
他情不自禁想偷吃,又怕感冒病毒真的傳給她,不敢深入品嘗,只輕輕咬了一口。
她卻是羞得熱了臉,心窩怦怦眺著。
他愛憐地望她。「妳真是個工作狂,小姐,唉,我當初把妳調設計部門,是不是錯了呢?」
玩笑似的感嘆,她听了,卻是神色一凜。
「怎麼了?」他關懷地問。
她揚起眸,定定地望他。「學長,你說要我去紐約念書,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認真的。」
「可是——」她猶豫。「你不會舍不得嗎?我這一去,就要兩年啊!」
「我當然會舍不得。」他用鼻尖磨蹭了下她細膩的頸窩。「可是妳不是很想去嗎?妳想去就去,沒關系,我等妳。」
「你真的願意等我?」她聲嗓發顫。
「嗯。」
葉茵茵無語,凝睇著與她面對面的男人,他溫柔地笑著,笑容如許包容,眼神滿是寵溺。
她心一緊,知道他說的是真話。
他真的願意等她,也已經打定主意要等她,可是……
「我不敢去了,學長。」她苦笑地承認。
「為什麼?」楚翊訝異地揚眉。「妳怕我不高興嗎?妳別擔心,之前是因為我誤會了。念書是件好事,我很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