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歲,從今天開始,這就是你的房間。你左手邊的房間是小姐的房間,你右手邊的房間是小姐的書房,你正前方的房間是小姐的琴房。你的房間里有一個按鈕,要是小姐發生了什麼事,她會按鈕呼叫你。」
何續歲點了點頭。
「跟我來吧,小姐想見你。」福伯敲了敲易如璘書房的門。
門一打開,就見到一個大腿上擺著一本書的蒼白少女帶著恬靜的笑容對他喊著︰「阿邦。」
她仍如他記憶中一樣孱弱瘦小,但掩不去她絕美的光采,早熟明慧的眼閃閃動人,像是天上的星子一樣。
埃伯退了出去,掩上門。
「小姐,我叫何續歲。」阿邦必恭必敬的對她說。
易如璘蹙額。「怎麼取這麼難听的名字。何續歲,像是要替一個老人延壽的名字。」
續歲這才綻開微笑。「是老爺替我取的。」
「老爺?小姐?你叫何續歲?」如璘嘆了口氣。「阿邦,你之于我的生命完全沒有責任,不管你叫什麼名字,都沒有用,你沒有辦法延續我的生命。」怎麼爹地竟用了這樣一個爛方法去牽制一個人的人生呢?
「我不曉得爹地跟你說了些什麼。阿邦,我要你知道,你不是我的僕人,正確來講,你是我的恩人,請收起你必恭必敬的態度。我們是朋友,我喜歡你叫我小表,我不是什麼小姐,我希望你清楚的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們的關系,應該是平等的。」
「小姐,別再叫我阿邦了,我叫何續歲。」以前的一切他想徹徹底底忘記,忘記組織、忘記自己曾叫阿邦。
「唉……你真無聊。我比較喜歡以前的阿邦,喜歡你小表小表的叫我,能讓我笑得很開懷。」
「小姐,福伯說你的心髒承受不了波動太大的情緒。」
「續歲,如果我的生命是建立在一個無波動的人生上,那我和行尸走肉有什麼不同?」罷了,改天再好好幫續歲洗洗腦。
「唱首歌給我听好不好?」易如璘突然這麼說。
「小姐,我不會唱歌。」
「隨便唱一首,唱你最拿手的。」
「……小姐,我只會唱愛情恰恰,是台語歌。」續歲脹紅了臉。
「那就唱來听听吧。」
「小姐……我、我、我可以不要唱嗎?」大男人唱愛情恰恰?以前他是常听老大的女人唱啦。
「但我很想听愛情恰恰。」易如璘一臉的祈求。
于是,續歲只好清清嗓,別扭的唱了。
「繁華的夜都市
可惜身邊的人
唱完男聲部分的愛情恰恰,易如璘皺著眉,感覺不滿意。「這是不是可以配著跳舞呀?」
「啊……是呀。」續歲的眉頭皺得比如璘的還要深。
「那邊唱邊跳好了。」如璘提議。
「……」認命吧,反正命已經是她的了,跳就跳吧。
于是,何續歲帶著哭喪又無奈的臉,邊唱愛情恰恰邊跳著台中恰恰。
然後,一曲舞畢,室內一陣安靜,何續歲脹紅著臉,尷尬到不行。
餅了三秒,易如璘噗哧一笑,笑得前仰後合。
「靠,你老師的,你耍我呀。」隨即馬上又說︰「靠,小表,不要一直笑,小心你的心髒病。」
「疑,老師?」如璘疑惑,不理會他的叮嚀。
一發覺失言,何續歲立刻改口︰「沒有啦,小姐,你干嘛叫我唱歌又跳舞的,很尷尬耶,我是男人。」
「你剛剛說你老師的,那是什麼意思?」如璘答非所問。
「那是一種髒話。有的人會問候人家的媽媽,只是我剛剛問候你老師罷了。」
「真好笑。那問候人家的爸爸要怎麼說?」她一臉的興趣。
「小姐,女生學這個不好啦。」續歲一臉尷尬的別過頭。
「我不管。教我啦,怎麼問候人家的爸爸。」
拗不過如璘的要求,何續歲只好小小聲的說︰「靠北。」馬上又補了一句︰「小姐,你不用知道這些啦。」
易如璘聳聳肩。「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很好呀。像你不知道老子是誰,我不知道怎麼問候人家爸爸,可以互相學習呀。」
何續歲一臉被她打敗的表情。「你這小表,腦袋里到底裝了什麼東西啊。」
易如璘回以微笑。「我就喜歡你這樣,這才是你的個性嘛。」
何續歲這才恍然大悟,了解她剛剛只是在逼他現出原形。
這三個月來他真的太壓抑了;他回學校上課,然後學心髒病發時的急救,學禮儀、學說話,總之,把之前的灰暗阿邦用其它顏色蓋住,假裝他的人生一下子變成彩色的。
但,骨子里他還是阿邦;他是渴望新的人生沒錯,但要他一下子就轉變成知書達禮、熟知進退的好青年,實在有些勉強,雖然對他來說這些並不是什麼難事,因為他本來就聰明,能舉一反三,不過,由于中間的落差實在太大,難免造成壓抑。
他知道,無論他再怎麼學、再怎麼模仿,還是很難抹去他體內灰暗的因子;他雖不是天生的壞胚,卻是在不良的環境中長大。
「續歲,我就叫你續歲了。你要記住,你不是我的僕人,我知道爹地的用意,他要你照顧我、保護我,既然我們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那麼我們就要學著互相依存。你的命是我給你的,相對的,我的命也是你給我的,我們的關系是平等的,有你才有我。」她一臉慎重的說。
易慶揚夫婦絕對是一對好父母,他們愛易如璘,因疼惜她而決定只生她一個。但龐大的事業王國將他們的時間給切割得細碎,因此,找個能守
護他們女兒一輩子的人──即使花了一億,卻一點都不嫌貴。況且,如璘也需要朋友,而這個亦正亦邪的阿邦既然獲得如璘的極力回護,那麼何不干脆讓他們互相守護?這是易慶揚夫婦的用心。
「知道了,小、鬼。」他一臉寵溺的揉揉她的發。
三個月來的緊張情緒,在見到易如璘後,才真正松懈下來。
也許就像易如璘所說,他們的生命是互相依存的,有他才有她,有她才有他。
看著窗外的蔚藍晴空,阿邦覺得迎向新的人生,比他想像中還要好很多。
原本以為十八歲這一年他會被關進監獄,或是被一槍斃命;但,沒有。這情況並沒有發生,反而是他的生命中多了一項重要任務──這輩子,他要守護一個生命比花兒還要嬌弱的女孩──這,就是他的新人生。
下課後,何續歲快速回到外雙溪的主屋,刻意放慢腳步,心卻狂跳個不停,急急的想敲她的房門,想告訴她今天學校里的生活點滴。
他有了新的人生目標──易慶揚要他念完大學。所以,他除了必須回學校上課外,還另請了三個家教,讓他在最短時間內以同等學歷考大學。
「小姐,我回來了。」何續歲進了如璘的書房,滿臉笑容。
每天,他有著做不完的課業,功課壓力不知比一般人重多少。失學多年,要補學習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因而每天也只有回家後的那短短一個小時能和如璘說說話。
「今天好嗎?」她從書中抬起頭。
「還不錯。」他放下書包,倒了杯水給她。「小姐,吃藥了。」
「我每天最怕的就是你回來的時間,你總是叫我吃藥。」她笑著接過續歲遞來的水杯和藥丸。
「是嗎?」續歲皺著眉,臉上有著明顯的失落。
「開玩笑的啦,瞧你眉毛皺成這樣,才十八歲,就像老頭子一樣,動不動便皺眉,這樣怎麼交得到女朋友。」
「女朋友?」他想都沒想過。他有任務在身,哪來美國時間談情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