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了。」她幽幽啟唇,道出方才在水晶球里探知的未來,「千櫻即將遭逢劫難,腥風血雨,城破家亡。」清冷的嗓音如冰霜,凍結在場諸人的心,「若我們無視此災難,千櫻國祚將盡。」
什麼?!火影驚愕,與會諸人也全變了臉色,坐在主位上的攝政王與公主更同時站起身來。
「究竟怎麼回事?水月祭司,請說清楚。」風勁清朗的聲嗓傳遞整座祭壇。
「意思是,我國即將發生一場毀滅性的戰爭。」水月淡淡解釋,「千櫻很可能因此亡國。」
「毀滅性的戰爭?是指外侮欺凌嗎?」
「是羽竹還是雪鄉?他們打算進犯我國嗎?」
「這可糟了!要是這兩大國連手侵略,我國必死無疑。」
眾人議論紛紛,想起國家前途黯淡,臉色都沉重起來。
火影卻不像他們立刻就為國家前途擔憂起來,他瞇起眼,銳利的視線在水月和風勁之間來回,強烈懷疑這預言的真實性。
「這命運是注定了嗎?有沒有法子可改?」風勁再度揚聲問。
「要降低災禍的沖擊性,只有一個辦法。」水月回答。
「什麼辦法?」
「水火共生。」
水火共生?火影瞇起眸,心頭隱隱泛起不祥預感。
「千櫻之所以能立國,是得浴火鳳凰之助,而水,能解浴火之苦。因此水火共生,將有肋千櫻免于亡國之難。」
這什麼荒誕的理由?火影茫然,一時參不透水月話中深意。
可風勁卻像懂了,朗聲一笑,鷹眸冷冷朝火影看去,「第一武士,我想你也應該明白了。」
在那兩道凌厲目光的盯視下,火影終于領悟今晚這一出戲碼的用意,他眼神轉冷,臉龐瞬間凝了霜。
他很生氣。
不生氣才奇怪呢!哪個男人被迫娶一個女人時,不會心懷憤懣?望著遠處那道在梅樹林里急遽晃動的黑色人影,水月眼色一黯,唇角淡淡噙著自嘲。
直到現在,她還深深記得方才她在祭典上宣布那番預言時,他臉色鐵青,表情憤怒、煩躁、驚愕、不信,她從不知道一個人臉上能夠同時有這麼多情緒。
他大概……很想殺了她吧!水月苦笑,佇立原地,默默等待在林間瘋狂舞劍的火影靜下心來。
時光,在恍惚間匆匆飛逝,烏雲橫過天際,灑落瓣瓣晶瑩雪花。
落雪,覆上她的眉,她的眼,她蒼白的唇,滲進她體膚,竟無法因她體溫而融化;一顆顆冰珠,在她身上悄然滾動,她指尖挑動,拈起其中一顆,出神地觀看。
倏地,一道疾風剽悍地朝她逼來,跟著,一把銀白利刀直抵她咽喉。是火影。
她動也不動,靜靜看著乍然飛落她身前的男人,他繃著一張臉,黑眸沉暗,隱隱閃動銳光。
「妳究竟是何用意?」他質問她,嗓音沙啞。
她不語。
「妳真的打算要跟我成親嗎?」他逼問,冰涼的劍刀威脅似地滑過她喉間細膩的肌膚。
這動作,若是讓控劍差一點的人來做,怕就劃破她咽喉了,可她信任他的劍術。
「要妳我成親來解災厄?妳瘋了嗎?」見她久久不肯說話,火影語氣急躁起來。
「我沒瘋。」她終于開口了,聲調一如往常冷淡平靜,「那是大神的指示。」
火影擰眉,「所以妳是認真的?」
她點頭。
他陡地低咒一聲,手臂一橫,長劍破空而去,凌厲之勢,足足釘入樹干寸許方休。
「是風勁逼妳這麼做的吧?」
「沒人逼我。」
「妳說謊!」他伸手掐抬她下頷,目光灼灼。
「我沒說謊。」她神態倨傲地否認,「這是預言,是大神的指示。」
火影不敢置信地瞪著她,「到現在妳還要堅持這荒謬的預言是神的指示?」他怒不可遏地說,「為了他,妳連自己的婚姻都不惜犧牲嗎?連自己一生的幸福都可以浪擲?妳簡直蠢!蠢到極點了!」
一連串指責如利箭,箭箭穿心,可她還是不發一語,絲毫不見動搖。
「我不會娶妳的!水月。」他忿忿宣稱。
「你必須娶我。」她直視他,眼光澄澈,「為了千櫻。」
「為了千櫻還是為了風勁?」他說得咬牙切齒,「為了成就他的野心,妳連自己的幸福都不顧了嗎?」
「你誤會了,火影。」她辯解。
「我沒誤會!我知道妳不甘心。」他一把抓起她藏在衣袖里的柔荑,「瞧,妳的手在發抖,妳瞞不過我。」
她氣息一顫,急急收回手,「我說了,這是神諭……」
「去他的神諭!」他暴吼,眸光似烈焰,灼燙了她,「妳休想拿這頂高帽來壓我!護國巫女,別忘了妳的任務是保護這個國家,不是保護一個野心勃勃的男人!」
「我是在保護這個國家。」她倔強地揚起下頷。
他氣極,大掌一揮,眼看就要賞她一記耳光。
他果然還是忍不住了。她心中澀澀地想,閉上眸等待,可掌摑卻遲遲未揮下,她揚起眼睫,恰恰迎上他幽暗異常的眼。
「妳令我失望,水月。」他瞪她,冰冽的嗓音教她心口一陣陣顫動,「他到底要妳做什麼?就近監視我?趁機下毒謀害我?」
「我……我絕不會那樣做。」
「妳不會嗎?」他冷笑,神色鄙夷。
她心跳驀地一停,好片刻,才尋回鎮靜的聲嗓。
「我知道……你不願娶我,可這是神諭,你不能拒絕。若是違反神諭,致使千櫻亡國,這千古之罪絕非你我擔待得起。」她緩慢說道,強迫自己端起冷肅神情。
他倒抽一口氣,臉色難看至極。
她別過眼,不敢看他,「你必須娶我,沒別的選擇。因為這是神諭,是你我都逃不掉的命運。」
是的,這是命運,躲不過的。
今夜,她親手轉動了這命運之輪,無論後果是什麼,她都必須承擔,就算他因此恨透了她,她也只能勇敢面對……
「誰在那里?」正當她陷入沉思間,他驀地發聲冷斥,手指一彈,一只銀鏢朝一株梅樹射去。
「是、是小的!武士大人,祭司大人。」
一道瘦高身影倉皇從樹後現身,踏雪來到兩人面前,鞠躬哈腰。
是個宮廷侍衛,腰間還掛著把刀。
「你躲在那里做什麼?偷听我們談話嗎?」
「不,不是的!」遭火影凌銳的眸光一逼視,這名宮廷侍衛頓時手足無措,慌亂搖頭,「小的並非前來偷听大人們談話,小的是奉攝政王之命來找祭司大人。」
「找我?」水月一愕,「攝政王找我何事?」
「這個嘛……」宮廷侍衛先是遲疑地看了火影一眼,才靠向她,在她耳畔悄聲道︰「王要我告訴祭司大人,方才的聖酒里有毒。」
「什麼?!聖酒有毒?」
這聲驚呼,引來了火影銳利注視,水月卻完全沒察覺,急急追問︰「你是說攝政王中毒了嗎?」
「不,不是的,有毒的不是攝政王那杯。」見她誤會,宮廷侍衛再度著慌起來,趕忙解釋,「是原本公主要喝的那杯。」
「是公主那杯?」不是風勁?水月惘然,思緒墜回不久前。
謗據千櫻祭典規矩,端上神桌的聖酒在敬拜過大神後,會由主祭的祭司親自取下,獻呈給最高君主。
因為公主尚未正式登基,因此今夜的聖酒是由攝政王與公主各領一杯,怪的是,在兩人飲酒之前,紫蝶忽然沖出來,要求公主將那杯聖酒賜予她。
她說,她對公主有救命之恩,應該配得上喝杯聖酒……
喝下毒酒的是紫蝶,她中毒了!一念及此,水月臉色大變,一股冷意自腳底竄上,直抵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