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就在那座游樂園里,她終於知道自己不過是他游戲的對象,他只是跟朋友打賭,賭自己一定可以輕易把到她這個全國模擬考第一的秀才。
他真正想追求的,是十四歲便出落得美若天仙的裴藍,她,不過是他取樂的對象而已。
她只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少年取樂的對象而已──
「我討厭男人。」多年後,她曾經對好友如此宣稱。
「為什麼?」
「記得嗎?那個中學時曾經因為打賭跑來追求我的男孩?」
「嗯,記得啊。」
「他前幾天忽然又出現了,不但打電話給我,還守在我家門前等著送我玫瑰花。」
「真的?那你怎麼做?」
「我把他的花束接過來,當場拋入附近的垃圾桶。」
「什麼?薰,你未免也太無情了吧。」
「無情?哈,難道你們以為他真的想追我?」
「不是嗎?」
「只是因為我的身分而已。」冰冷的嗓音靜定地穿透好友耳膜,同時緊攫她的呼吸,「因為我老爸現在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總理大臣啊。」
因為她現在貴為總理大臣的干金,所以從前那些棄她如敝屣的男人忽然一個個出現了,排隊等著追求她。
男人,要不是想追求她以獲得平步青雲的憑藉,要不就視她這個女強人為嚴重威脅,有意無意地排擠她。
哼,真是下流的生物啊……
「我討厭男人──」她啞聲呢喃,好一會兒,忽地從夢中醒覺。
她眨眨迷蒙的雙眼,有半晌搞不懂自己在哪兒,數秒後,終於認清自己原來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她倏地直起上半身,溫暖的白色絨毛毯跟著她的動作掉落一角,無助地攀附沙發。
有人幫她蓋上了毛毯──是他吧?
她站起身,抱起毛毯,輕悄地找尋他的身影。
客廳只捻亮了一盞小燈,廚房也一片漆黑,只有工作室流泄出一束光亮。
她凝定身子,透過半敞的門扉往里看,果然發現他坐定電腦前的背影。
他專注地瞪著電腦螢幕,偶爾提筆在一旁的筆記本快速地記下摘要,擱在玻璃桌上的咖啡顯然已經完全涼透。
現在已經半夜三點多了,他到現在還沒睡?
她愕然,有些吃驚,沒想到他會工作到這麼晚,他看來不像那種認真工作的男人啊……
忽地,他伸手舉起咖啡,淺啜一口,然後皺了皺眉。
「真難喝。」他自言自語,卻完全沒有再煮一杯的意思,擱下馬克杯後眸光又回到電腦螢幕上。
她看著,忽然沖口而出,「我幫你再煮一壺吧。」
「啊。」听聞她的嗓音,他迅速回過身來,「你醒了啊?」
「嗯。」她點點頭,「不好意思在沙發上睡著了。」
「太累了吧。本來想抱你上床的……」
「什麼?」她一驚。
他微微一笑,仿佛預料到她的震驚,「可又擔心你醒來後會罵我一頓,所以就作罷羅。」
「哦。」矢島薰點點頭,不想去深究心底那股又像松一口氣,又似乎微微失落的感覺是什麼,「我幫你弄些咖啡來喝吧。」她轉過身。
「喂。」他喚住她。
「什麼?」她旋回身子。
「這個。」他比比頭發。
「亂了嗎?」她連忙伸手輕撫束成馬尾的頭發,臉頰飛上淡淡紅霞。
「不放下來嗎?」他深深望她,「都已經深更半夜了,這樣綁著頭發不會很累嗎?」
「不,不會。」在他若有所思的注視下,她不覺有些慌亂,「這樣很好……」
「別告訴我你連上床睡覺時都要綁著頭發。」他微笑道,語氣帶著幾分嘲弄。
「當然不會!」她瞪他一眼,接著再度轉身。
「我不喝三合一咖啡包,要現磨的豆子哦。」他在她身後喊道。
得寸進尺的家伙!
她暗暗咬牙,「知道啦。」
她為他煮了咖啡,還煎了個簡單的蛋卷。
可不是特意為他做的,她告訴自己,只是順手而已,反正只是打幾顆蛋,灑上一些洋蔥跟火腿末而已。
她可沒有討好那個男人的意思,只是禮尚往來而已,畢竟他也曾經請她吃過親手料理的晚餐嘛。
就是這樣。
一面端著擺著蛋卷和熱咖啡的托盤,矢島薰一面在心中如此對自己說道。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樣一再在心里解釋,仿佛有人懷疑她居心似的──根本沒有人如是想啊。
一念及此,她輕輕皺眉,跟著甩了甩頭,意欲甩去這樣莫名其妙的思維,跟著輕移蓮履,悄然踏進工作室。
喬石依然專注地凝視著電腦螢幕,一動也不動。
她考慮著是否要打斷他,半晌,終於還是開口,「嘿,你的咖啡好了。」
听聞她的叫喚,喬石猛然回過頭來,黑眸閃著燦亮異常的輝芒。他定定凝望她,眼神怪異。
她呼吸一亂,「干嘛這樣看我?」
「找到了!」他突如其來地說道。
「找到什麼?」她莫名其妙。
「我找到這些陳年舊案的相關性了。」
第四章
「你找到了?」矢島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澀聲重復了一次。
「沒錯。」
所以他不眠不休一個晚上原來是在搞這個?找一些他們老早就知道的線索?
天!
「你──」她瞪他,擰起好看的眉,「有病嗎?這些案子當然是相關的,你還去確認它們的關聯性做什麼?」
「是嗎?」他對她的嘲諷不以為意,站起身,悠閑地倒落牆角一張雙人沙發,「你說說看。」
「說什麼?」
「說說看它們的關聯性啊。」
「這不是很明顯嗎?」她將托盤擱在工作桌上,遞給他一杯咖啡,同時自己也拿了一杯,在電腦前面的椅子坐下,「二十世紀初發生在聖卡爾鎮的六樁謀殺案肯定是相關的。」
「何以見得呢?」
「從犯罪手法就可以看出來了啊。這個凶手有相同的犯罪模式,將受害者釘在懸崖邊的十字架上,在月圓之夜犯案,每兩年犯案一次等等,還有啊,受害者同樣都是美麗的年輕處女。」矢島薰頓了頓,「至於本世紀初發生的兩樁謀殺案,肯定是凶手模仿前人……」
「不。」喬石忽地打斷她,「不是完全的模仿。」
「不是?」她微微一愣,數秒,恍然大悟,「啊,你是指受害者並非都是處女啊。確實,第一名受害者──莉莉絲事後經過法醫鑒定不是處女,不過警方也推論了,這應該是凶手判斷錯誤,找錯下手對象的關系。這一點,他在兩年後對另一名少女查莉下手時就修正了啊。」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強暴查莉呢?」喬石發問,閑閑啜了一口咖啡。
「這個嘛──」她凝思數秒,忽地揚起頭來,眼眸明亮,「你想听听我的推論嗎?」
「請說。」
「我猜想,這幾樁案件凶手在犯案時都曾在現場進行自慰。」
「自慰?」喬石揚眉,眸中閃過興味。
「嗯。一世紀前的辦案技術沒有現在這麼精進,警方可能因為忽略,沒能夠在現場采集到凶手的樣本。」
「哦?那莉莉絲那件案子呢?」
「我相信當時現場的土壤應該能找到凶手的,只是警方沒采集到而已。」矢島薰解釋,「這次這個凶手在第一次犯案時還能以自慰解決,到了第二次自慰已經不能滿足他了。」
「嗯。」喬石點點頭,不置可否。
「你覺得怎樣?」她追問他,「這樣的推論會不會太薄弱了?」
「是有點薄弱。」他毫不諱言。
她暗暗咬牙,「那你有什麼意見?說說看啊。」
他沒回答,再度喝了一口咖啡後眸光忽地一轉,「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