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我就是想毀掉這個國家。」一字一句冰冷地自路西法齒間擲落,「事實上,我想毀掉的不止這個國家,我要毀的,是全世界。」
「你瘋了。」
「也許。」路西法聳聳肩,又恢復一貫的神色自若,「你曾經答應過要幫助我,堂本,你現在後悔了嗎?」
堂本徹不語。
路西法望著他,忽地輕輕一笑,笑聲帶著奇異的沙啞。
「看在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份上,我就給你一些時間好好考慮,堂本。」他頓了頓,幽暗的眸光意味深沉,「希望你不要做出令我痛心的決定。」
語畢,他帶著奇詭笑意的臉龐迅速自熒幕上消失。
有好一段時間,堂本徹只是怔怔望著一片空白的熒幕。
然後,他像是恍然回神了,眸光一轉,落定擺在玻璃桌上的一副西洋棋盤。
他深呼吸,忽地拾起棋盤上一顆雕琢精致的水晶城堡,怔怔地凝視著——
對路西法而言,他也許就像這顆城堡吧,負賁為他募集資金,開拓資源,打造最安全可靠的根據地,讓他這個親自領兵征戰的國王無後顧之憂。
城堡,必須是國王最信賴的根據地。
這麼多年宋,路西法一直這麼信任著他,不留後路地信任著他——
他,能夠背叛這樣的路西法嗎?
第七章
叩、叩、叩。
清脆的敲門聲響吸引了梁冰的注意力,她揚起頭停下了收拾會議桌上文件的動作。
映人眼瞳的是一個神采飛揚的男人。
她忍不住微笑了,「紹恩。」柔柔地喚了他的名字。
歐紹恩回她一抹迷人的微笑,只隨意里著深藍色套頭毛衣和牛仔褲的修長身軀瀟灑地走進會議室。
「怎麼?堂堂副總裁開完會後還得自己收拾文件?」語氣半帶嘲弄。
「那有什麼辦法?」她眨眨眼,順著他的口氣開玩笑,「今天跟我開會可都是比我位高權重的大人物,我這個年紀輕輕的黃毛丫頭哪敢命令他們替我收拾桌子?」
歐紹恩听了,端正的方唇逸出朗笑,「听你這麼輕松的語氣,方才的董事會報告想必十分順利了。」
「還可以。」她微笑回應,一面繼續收拾。
「開完會了,副總裁是否可以下班賞個臉跟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一起吃飯呢?」
「吃飯?」璀亮的美眸倏地一揚,「怎麼?你這個技術主管居然不必加班?你負責的那項開發案不是已進入緊鑼密鼓的階段了嗎?」
「嘿,該不會準備以上司的身分訓斥我了吧?」歐紹恩假意顫抖,「我可不像你。就算你是個工作狂,也不能要求屬下個個都是工作狂啊。」他調皮地眨眨眼,「我這人一向主張,工作要做,飯也要吃,女人更不可不追。」
「追女人?」梁冰秀麗的眉毛一揚,「這麼說,你約我吃飯該不會別有用心吧?」
「如果是又怎樣?」他不置可否,只是深深望她。
她睨他一眼,「很抱歉,本姑娘今晚有約了。」一面說,一面移動縴細的身子。
他驀地扯住她手臂,「該不會是跟他吧?」
這句話問得平淡,不疾不徐,但梁冰卻敏感地听出其間迫切的焦慮。
她也明白,這個「他」是指誰。
她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我看雜志報導,說你們倆最近約會很勤,經常見面,本來以為是胡說八道,沒想到竟是真的!」他不敢置信地瞪她,「你究竟在想些什麼?冰,難道真的打算跟那家伙破鏡重圓嗎?」
「我——」面對歐紹恩既關切又擔憂的眼神,梁冰不知該如何解釋,她當然不能告訴他這一切只是一場她策劃的游戲,「我暫時沒想那麼多,紹恩。」最後,她只能四兩撥千金,「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真的知道嗎?」他蹙眉,「難道你不怕他再傷你一次?」
她別過頭,不敢迎視他灼亮的眸光,「放心吧,他不會的。」
「真的不會?」歐紹恩緊盯她,半晌,嘆了一口氣,「冰,我知道你曾經很愛他,你們也曾經有過一段幸福的婚姻。如果這一回你們倆都是認真的,我當然祝福你們重新找回幸福,可是——」他頓了頓,仿佛掙扎著該不該說出心里話,「我就怕他又再度傷你的心。」
「別擔心,紹恩。」他滿蘊真誠的關懷令她不禁感動,揚眸望他,「這一回我會小心翼翼,如果他不是真心,我絕不讓他有機會傷我。」
「你……這麼有把握?」
「嗯,我有把握。」她淺淺地揚起嘴角,微笑清甜,睇著歐紹恩的瞳眸澄澈透明。
可不知怎地,歐紹恩反而覺得他怎麼也看不透潛藏在她眼潭底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感波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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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邀我見面,我還以為你又安排了什麼浪漫好戲,原來只不過是到你家吃一頓晚餐啊。」清柔的女聲輕輕地搔弄著堂本徹耳畔,帶著點微微嘲謔。
他微微一笑,璀亮的黑眸迎向今晚的貴賓,「你期待什麼呢?冰。鮮花?燭光?還是漫天煙火?」
「依照你的想像力,這些不過是小Case而已。」梁冰搖了搖斑雅細致的香檳杯,淺啜一口甜甜的液體,櫻花美唇依然含笑,「我期待的,是更不一樣的場景。」
「舉例說明?」
「比方在寒涼的秋季,為我制造春天才有的漫天櫻花,或者來場輕盈的落雪也不錯,在門口親手為我堆個雪人,或者在天空想辦法請人噴上我愛梁冰之類的字眼……」說到這兒,她已忍不住輕輕地笑。
「你期待我為你做到這些嗎?」
「這倒也不是。只是你既然說了要重新追求我,自然該花心思想些不一樣的招數羅。」她微笑道,可言語之間自蘊著一股淡淡嘲諷。
堂本徹听出了,只得澀澀苦笑,「與其耍這些花招,難道我親手做一頓晚餐請你不更有誠意嗎?」
「你要親自做飯請我吃?」梁冰真有些驚訝了,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嗯。」他漫應一聲,旋即轉過身往廚房等去,「你先在客廳等一陣子吧,不會太久的。」
好半晌,梁冰只是蹬著他淡去的背影。
好不容易,她終于收回怔然的視線,可在眸光流眄于客廳內的一切時,依然若有所思。
苞她想像的不一樣,堂本徹的居所顯得相當樸素簡單。她滿以為在突然擁有這麼多財產後,他會像個暴發戶似地買下哈斯汀風景最優美的土地,蓋一座奢華豪宅來彰顯自己的財富地位。
可他沒有,他只是在市區附近買下一棟高級公寓的最頂層,雖然落地窗外的夜景的確燦爛迷人,但這樣一層空間不特別大的公寓實在顯不出他個人擁有的財富。
而且公寓內部的裝潢也很簡潔,是現代崇尚的簡約風格,除了必要的家具,沒有一點多余的綴飾。只有嵌著大理石壁爐那面牆,掛著一幅黑白攝影。
攝影的主題是一個小男孩和他的父親,他們正蹲著房子拿沙子堆砌城堡,父親的臉上盡是寵溺的笑意,而小男孩則微仰起童稚的臉,淘氣地吐著舌頭。
不如怎地,在看著這幅黑白攝影時,梁冰覺得自己整顆心都揪了起來。她不覺來到壁爐前,仰起秀顏更加細細端詳這幅攝影。
這線條簡潔的公寓里唯一的裝飾難道意味著什麼嗎?
她蒼茫地想,不覺陷入沉思。
她從來沒听堂本徹提過自己的父母,他只是簡單地告訴她他是個孤兒,很早便出來自力更生。
他說自己沒有父母,沒有家庭,沒有背景,就只有孤孤單單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