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段景晟探吸了一口氣,合上手中的資料走出房,卻許然看到言雪彤瑟縮在樓梯的欄桿旁。
「你不舒服嗎?」他下意識壓住頓生的關切,夸張了鎖在眉心的不耐煩。
言雪彤像受驚的小兔子般抬頭望了他一眼,輕怯出聲,「沒有。」
「那好。」他不讓內心呵護的沖動現形,臉色更顯冷峻,「晚上有場酒會,你準備一下,六點半,司機會來接你。」
其實那是一場無關緊要的酒會,他原本不打算參加,但眼下成了再次把她拉近的理由。所以不等言雪彤回答,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今晚出現在公眾場合的言雪彤看來很不同,除了薄薄的粉底與口紅外,臉上幾科沒有其他的人工色彩,澹密亮麗的黑發有點亂,配上白色的麻紗衫裙,她看來像個被貶謫而下的仙子,又像浪跡天涯的吉普賽女郎。
「咦?她不是段景晟先前的那個神秘女友嗎?」已經開始有人竊竊私語。
「這可是第一次看到段景晟吃回頭草。」
「她到底是什麼人?她像到現在還沒有人弄清楚。」
言雪彤听在耳里,渾身不自在,下意識朝段景晟望了一眼,看他仍舊談笑自若,可見他早已習慣了這些閑言閑語。
是呀!經過那麼多轟轟烈烈的緋聞,他不習慣才奇怪。他出席的每一個公眾場合,身邊的女人總是新面孔,听說上回是個中美混血的外商公司女經理,這回可能是臨時找不到滿意的新面孔才會找她。那下回呢?下回又會是個怎樣的美人?
想著想著,她心底竟重重蕩起莫名的酸意,無法克制自己不去猜測誰會是段景晟的下一任花瓶。
「你可真有辦法!」
一個听來有點耳熟的聲音令言雪彤反射性地抬起頭,驚訝地看到水葒站在她面前。
「你……你看臉色不錯。」這是言雪彤唯一能想到的話。
雖說水葒身著亮麗的盛裝,臉上也有明艷的彩妝,卻遮不住酗酒的痕跡與敗落的憔悴,但與那回持刀的她,的確是好多了。
水葒只是冷冷哼了一聲,重心不太穩的身子顯示她已經有幾分酒意了。
「看不出來還是你的功夫深,他還沒厭倦你。」
「他……」看水葒仍懷有強烈敵意的神態,言雪彤不由得惶然地勉強一笑,「他只是忙著跟其他女人打交道,忘了該把我一腳踢開。」
「既然這樣,為什麼你還跟他住在一起?」水葒咄咄逼人地質問。
言雪彤一愣,水葒怎麼會知道她住在段景晟的房子?
「哼!他是從來不讓女人住在他那間寶貝屋子里。」水葒看著她的眼神透著幾分詭異,「而你,一住就到現在,別以為我不知道。」
言雪彤急忙搖頭解釋道︰「我不過是他捏在手中的傀儡,你要相信我,水葒。」
「是嗎?」水葒詭異地笑了笑,「那麼,就讓我證明一下。」
言雪彤不解地看著她拿出一只綠色的玻璃瓶,示威似地搖晃著。
「知道這是什麼嗎?」水葒臉上的笑意透著漸濃的陰森,「是鹽酸!」
鹽酸?言雪彤不明白她的意思,心卻一凜,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正與一位銀行家聊起海外投資的段景晟,始終注意著言雪彤的一舉一動,驟見水葒的出現讓他暗暗吃驚。
他隨即想起那次在西餐廳的事件,看著水葒走近言雪彤,心里頓時升起一肌警覺,當水葒拿出一只綠色玻璃瓶時,他心中立刻警鈴大作。
那是什麼?段景晟不知道,但是卻有了不祥的預感。
「對不起!失陪一下。」他隨口說著,接著轉身快步朝那兩個交談的女子走去。
快走開呀!雪彤!他的心在對那曼妙的白色身影急急大喊。
酒會里的賓客談笑風生,在這熱鬧的場合里,似們沒有人會料到,更沒有人會注意到水葒手中駭人的物品。
見水葒詭異地笑著打開那只綠色玻璃瓶,言雪彤赫然明白水葒的動機,下意識地要逃避,但是雙腳像生了根似的動不了。
「你不會像上次那樣逃跑吧?」水葒臉上的彩妝讓她的笑更見陰森。
言雪彤想叫喊,聲音全凝滯在喉問,出不了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水葒舉起握著那只綠瓶的手。
「住手!」
隨著不知從何而來的高喝,一個黑影倏地從旁橫竄過來,用力撞開言雪彤,綠瓶里的鹽酸全落在那個護檔身影的背上。
頓時,有人尖叫,有人大喊叫救護車,有人倉皇奔跑,整個會場慌亂地喧嘩成一片。
倒在地上的言雪彤,驚愕茫亂地看著那張即使咬牙忍痛也不失霸氣冷傲的臉孔,不敢相信是他舍命為她檔去這場災禍。
「你……」段景晟忍住背上的燒灼,嗔視被他推倒在身下的言雪彤,自齒縫間進出低罵,「你這個笨蛋!為什麼……為什麼不躲開?」
言雪彤惶惑得說不出話來。
當段景晟顯上的汗水滴落在她臉上時,她頓時淚如雨下。
這時,救護車的警笛已遠遠傳來。
經過一番搶救後,段景晟的傷勢總算沒有大礙,但仍需要住院觀察。
遠場風波不用說已在媒體況竟相報導下,成了轟動的新聞。向來視女人為拋棄式用品的段景晟,竟會對一名沒沒無聞的女人舍身相救,隨著言雪彤在那個酒會的曝光,許多記者已循追蹤到優景晟的住處。
如此一來,言雪彤的身分立即浮上台面,更引來八卦媒體大肆報導,甚至只要言雪彤一踏出門,便會有窮追不舍的記者簇擁而上。從住所到醫院,只要言雪彤出現的地方,記者似乎都無所不在。
幸好醫院里的安靜是記者打擾不到的,特別是段景晟所住的特等病房的門上又掛著「拒絕訪客」的牌子。
這天,言雪彤站在病房外,深吸一口氣後才推門而入。也許是前幾回都有邱小姐作伴的緣故,她不需要像現在這樣戰戰兢兢。
早在段景晟一睜開眼看到她坐在床邊時,劈頭便問︰「你在這里做什麼?」
「我想……」他暴躁的質詢教她心惶得說不出話來,「我想……」
「董事長,」坐在一旁的邱小姐見狀,連忙出面解圍,「雪彤在你醒來以前,就在這里不眠不休的照顧你了。」
「照顧我?」他嗤道︰「免了吧,又不是請不起專業看護,還是趁早回去吧。」
那天她是強忍落淚的沖動離開醫院,直到無人在旁時,才縱情痛哭。無法理解段景晟既然這麼嫌惡她的存在,為什麼還要舍身救她?
而今天,邱小姐有事要辦趕不過來,便托她把東西送過來。
邱小姐把一只小巧的悶燒鍋鄭重地交到她手上,「你也知道,這魚湯對傷口的愈合最有效了。」
那當然羅,以前遭水葒用刀劃傷時,邱小姐就是每天煮魚湯給她喝,現在換成段景晟了,邱小姐更是不遺余力地做好這份工作。
言地彤在推開病房門的剎那,衷心祈禱段景晟在睡覺,這樣她就不必心痛地承受他惡意的冷嘲熱諷。
不過,她的祈禱顯然失效,病床上的段景晟聚精會神地研讀資料。
他抬頭看到她遲疑地站在門邊,臉上只有一片漠然。
沉默幾分鐘後,段景晟開口了,「邱顧問呢?」
「她要跟律師商討對水葒的控訴。」對于水葒,言雪彤仍然只有同情。
見他微蹙起眉心,她連忙低頭走過去,把悶燒鍋放到台子上。
「邱姐說要你趁熱喝。」言雪彤避開他投過來的眼神,邊舀著湯邊說。
段景晟一語不發地接過湯,低頭喝著,一時間,整個病房陷入窒人的沉默里,仿佛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產生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