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的是,其實在過去的這幾天里,他們並不算完全沒打過照面,至少昨晚就不算。
在辦公室里,段景晟把座椅轉向窗外,不理會桌上一件件等待裁示的公文,他目光深沉地看著窗外的藍天,心思卻回蕩在昨夜的那一幕。
昨夜他回到住所已是凌晨兩點多了,一打開門,他詫異地看到倒睡在沙發上的言雪彤,電視還閃著熱鬧的畫面,似乎害怕寂寞會入侵夢境似地,她的手還握著搖控器。
一時間,他怔立在門邊,心無法克制地微顫起來。
幾分鐘後,他終于踩著極輕的腳步聲走過去,在沙發邊蹲來,細細看著那幾天未見的嬌美容顏,心頭陡然泛起一陣疼痛。
她比剛回來時還瘦弱。他拿開她手中的搖控器,忍不住伸手拂開散在她臉上的發絲,指尖觸到她柔女敕的肌膚時,他幾乎要將她擁人懷里,全心呵護,以彌補這些天來的冷落。
他是如此思念她,思念她肌膚的柔軟,思念她耳鬢的幽香,思念她含笑的醺醉,但他總也忘不了她離開時的迫不及待,忘不了她對他的百般抗拒,更忘不了她對另一個男人的幽柔低喚。
刻意的冷落是他對她的報復,把她綁在身邊,卻任由她花般枯萎,如果她不願屈服在他腳下,那麼就在他腳下褪色凋零吧!
但看著她如嬰孩般熟睡的模樣,他冷硬如鐵石的心不覺被柔情覆蓋,無法視若無睹地繼續讓她睡在沙發上,終于將她抱起,往她房間走去。
他堅實的肩膀可以感覺到她臉蛋的溫熱,這股溫熱直融人他冷靜跳動的心,仿佛她是完全屬于他的。
想到這里,望著藍天的段景晟不覺地苦笑一聲,為什麼只有在她昏睡的狀態下,他才有完全擁有她的感覺呢?
言雪彤不會曉得,她的沉睡讓他一夜無眠,想著她的倔強,也想著她的消瘦,而對今天的公事,他竟完全無法進入狀況,滿心滿眼都是她凋零的模樣。
「邱顧問,」他終于按下內線電話,「這兩天沒事,你去看著言雪彤,免得她又到處亂跑。」
第七章
「邱姐!」乍見邱小姐的到來,言雪彤又驚喜。
「你瘦多了,應該多出去走走,曬曬太陽。」邱小姐見言雪彤的消瘦就忍不住心疼,那天的求救電話,總讓她感到愧疚。「那天很抱歉,我不得不報告董事長,他雖然沒表現出來,可是我知道,那幾天他其實找你找得很急。」
言雪彤一怔,想起那天在警局乍見段景晟的情景,心神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雪彤?」見她不說話,邱小姐不禁擔心地搖了她一下。
「我沒事。」言雪彤立即回過神來,虛弱地笑說︰「別放在心上,我明白你的難處,段景晟本來就是個尊制跋扈的人,是我以為跟他的事可以了斷,沒想到……」
邱小姐不太明白,卻仍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董事長待人處事有他的一套作法,只是在私情上,受苦的往往是女人。」
她的話讓言雪彤突然想水葒,不禁戚然一笑,「像水葒嗎?」
「也許是她以為得到董事長的心,畢竟那時她是他交往最久,讓他花費最多的女人,等她被董事長甩了以後,極度的自信心受到打擊。否則她不會捏造出懷孕的新聞,更使後面的事情發生。」說完,邱小姐長嘆了口氣。
「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盡避被水葒殺傷的記憶仍教言雪彤心有余悸,但是她無法不同情水葒的處境。
「不曉得。」邱小姐茫然地搖頭,「只听說她現在酗酒得很厲害。」
「有沒有辦法幫她振作起來?」她怔怔地問道。
邱小姐看著她,眼中有著許異與贊許,「我替董事長做事這些年來,頭一回看到像你這樣的女人,他身邊的舊愛新歡為了要在他心中佔一席之地,不惜爭得頭破血流,結果他的反應是去找第三個女人。」
「我……」言雪彤欲言又止地頓了頓,然後才開口說︰「如果可以選擇,我絕不會待在他身邊。不管是怎樣的女人,在他心目中可能還抵不過這屋里的一件家具。」
「嗄?」這是邱小姐頭一回听到段景晟身邊的女人說出如此理智的話,不禁大感詫異。
「我只是這屋里的一個擺設,邱姐。」言雪彤悲涼地嘆了口氣,「他為了要把我像狗一樣綁在這里,不惜拿我家人的利益做為要脅。」
「不可能!董事長不會為女人做出這種事。」邱小姐無法置信地反駁。
段景晟身邊有一堆女人等著他挑,對于女人,段景晟從不真正放在心上。如今說他為了要處到一個女人而大周章,簡直不可思議。
「邱姐,」言雪彤不再解釋,只幽幽輕嘆道︰「對他而言,我只是一樣隨時可用可棄的物品,或許還比不上水葒。」
這天段景晟為了忘在書房里的一份文件,必須回住處一趟。
可惡!他坐在車上,心中卻止不住咒罵一句,要不是邱小姐今天請假,他就不必親自跑這一趟。不過他也真是的,回的是自己的屋子,為什麼心里還存有這麼多的芥蒂?就因為要面對言雪彤?
這些天來,他與眾位女星名媛的緋聞可說是鬧得滿塊風雨,傳言中的他夜夜有不同女人作陪,是個令女人又愛又恨,令男人眼紅艷羨的人物。其實只有當事人明白,這陣子段景晟並沒有在任何溫柔鄉里歡度銷魂夜。
他開始厭倦這種做秀似的尋歡,這漫天的緋聞只是做給一個人看,然而現在,他卻不想知道她的反應如何。
言雪彤正躺在床上看書,一听到樓下傳來的開門聲,立即興高采烈地下樓。
「邱姐,你不是說今天有事不能來嗎?怎麼又……」
她的話猛然打住,心髒似乎也在同一時問停止了,拿著鑰匙走進來的不是邱小姐,而是段景晟。
雖然同居一室,但在這些天來的有意回避下,兩人有如陌生人。此刻意外地看到段景晟,言雪彤頓感一陣倉皇,不禁怔如木人。
邱小姐果然把工作做得很好,她的臉色總算有了些微的紅泣潤。段景晟不著痕跡地端詳著駐立在階梯上的言雪彤,暗暗對她的氣色的恢復感到滿意。
他沒有說話,只踏著平靜的腳步,抬級而上,甚至與她擦身而過時也不停留一下。
段景晟並沒發現當他與她擦肩而過之際,言雪彤不由自主地屏住氣息,似乎在等待什麼。听著他越走越遠的腳步聲,她像失去倚靠似地蹲坐在階梯上,而他身上的古龍水味像在嘲笑她似地在她鼻端揮之不去。
期待什麼?真是白痴!她忍不住恨恨地暗罵自己。明知他根本把她當成一文不值的家具,為什麼在看到他時,還渴望能投進他的懷抱?為什麼還希望留住他的眼光?
白痴!言雪彤!她頹喪地靠著欄桿,該要恨他、鄙視他的冷酷無情才是!看看水葒的下場就應該明白,難道她要重蹈水葒的覆轍嗎?
段景晟在書房里找到那份資料,心不在焉地翻弄著,眼前所見的淨是言雪彤惶愕的眼眸,好像看到怪物人侵似的。那從歡喜頓轉驚懼的神傷利箭似地戳刺著他的心,即使現在回想,也教他冷汗涔涔。
在適才擦身而過的剎那,他多想伸出膀臂將她擁進懷里,沉醉在她發問的幽香,淺嘗她肌膚的芬芳,然而她呆若木雞的驚惶令他幾乎是落荒地逃進書房。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局勢。段景晟眉心一凝,轉念想著,他是撐控她的人,怎難受她的情緒左右,應該是言雪彤要看他的臉色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