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睡臉像孩子般天真,實在很難想象她已經是個二十八歲的成熟女人。
毫無經過修飾的舒展的眉,飽滿的、翹翹的鼻頭,微微歙動著的唇片……這是他多日來第一次仔細的、清楚的看著她的臉龐。
在他未出現之前,她打算怎樣?一個人撫養康博,就算是不結婚,也要代替死去的妹妹及妹夫守護著康博?
在那個南方的小島,沒有任何讓她眷戀不舍的人嗎?或是……在那里,沒有人眷戀著她嗎?
想著,他突然覺得有點懊惱。他在想什麼?他怎麼有這麼奇怪的、莫名其妙的想法?
「唔……乖……乖……」突然,她皺皺眉頭,口中逸出模糊的囈語。
他以為她要醒了,但沒有。他想,她昨晚一定掙扎了很久才睡著。
就這樣,他不知道又看了她多久,直到他驚覺到自己該下床了。
他今天還有一堆的工作要處理,可不能在這里耗著,就只是因為看著她。
他在下床離開前,輕輕的幫她蓋上被子——
「別著涼了。」他低語著。
听見門關上的聲音,唯衣倏地睜開了眼楮。
「老天!」她滿臉漲紅,「嚇死我了……」
因為經營民宿的關系,她有早起的習慣。雖然昨天晚上是熬了很久才睡著,但她的生理時鐘還是在她該起床的時候喚醒了她。
誰料……還有人比她早起!
雖然沒敢睜開眼楮,但她知道他醒了,而且還看著她,她就是感覺得到。
既然醒了干嗎不下床,還待在床上看她啊?害她……害她心髒又爆開了一次!
真是的!她都幾歲了,又不是沒見過男人,怎麼這麼心慌意亂呢?
不行!她是為了康博才來到這里的。等康博習慣了這里的一切,她就得回瀨良垣去……
「嘖!」她心煩意亂地爬了起來。
怎麼明明這麼想著的她,卻有一種不希望離開的那一天到來的感覺?是因為康博嗎?不,好像不完全是……
天啊!她該不是「煞」到他了吧?他是帥到快破表了沒錯,但她應該沒饑渴到連康博的叔公都……
這一定是因為她一下子失去了米美跟貴俊的關系,她……她渴望有人可以依靠,而他很剛好的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對,就是這樣。」她肯定地告訴自己,像是擔心說服不了自己似的。
低頭,她看見的是他為她蓋上的被子,而一看見被子,她腦海里就浮現他的臉龐……
「完了、完了!速水唯衣,你完了!」
第5章(2)
坐在客廳里,唯衣不自覺的發起呆來。
這一整天,她都跟康博還有高尾太太她們待在家里。
這是她跟康博到盛岡來的第二天,康博還是相當黏她。不過,以他適應的速度來看,再不用多久,他就可以不需要她了。
想到這里,她有點落寞。之前是因為康博似乎不是非她不可,現在則有了其他的理由。
她不想去面對那個事實,因為她覺得真的是太夸張了。她對康博的叔公有那種奇怪的感覺嗎?她對他有著情愫嗎?不,她跟他才相處幾天,而且他們剛見面時,場面還有點火爆,她……她怎麼會對他有……
當初米美跟貴俊才三兩天就陷入熱戀之時,她還覺得他們兩個簡直是瘋了!一個人怎麼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確定那個將陪伴自己度過一生的人呢?一個人怎麼能那麼容易的就愛上另一個人呢?
她以前從不相信的,但現在她好像有點明白了。
但,她真的對他有感覺?是錯覺吧?
「他們在哪里?」突然,外頭傳來陌生女人的聲音。
唯衣回過神來,好奇的往玄關處看去——
此時,一名體態婀娜的婦人走了進來,身後還跟了一名看起來有點吊兒郎當的年輕人。唯衣很快就猜到他們是誰。
「金子夫人,請您別這樣……」高尾太太跟進來,十分為難。
「怎麼?我不能見他們嗎?」
得知克哉已經把遠在南方小島上的貴俊之子帶回盛岡,住在鄰棟房子的金子立刻殺了過來。
說是鄰棟,但其實兩間房子的距離有點遠。
唯衣站了起來,轉身面對沖進來的金子及她的兒子貴史。
「速水小姐,這位是金……」
「我知道。」唯衣直視著不甚友善的打量著她的金子夫人,「您好,幸會,我是速水唯衣。」
唯衣知道這個女人是誰、知道她跟克哉的關系,也知道她是如何的不歡迎康博的到來。
金子上下打量著她,「你就是帶著那小表回來要好處的女人?」
唯衣眉心一擰,神情嚴肅,「我想你弄錯了……」
「嗯?」金子眉頭一皺,有點不高興地瞪著她。
「第一,康博不是什麼小表,他是貴俊苞我妹妹米美的寶貝兒子;第二,我沒帶著康博回來,是御法川先生把我們找回來的;第三……」她輕揚起下巴,直視著金子,「我沒打算要御法川家的什麼好處。」
金子挑挑眉,跟貴史互覷了一眼。
「說得倒好听,有機會的話,誰不想從御法川家撈到一些好處?」金子冷笑著。
「我不是第一天知道御法川家是個什麼樣的家族。」盡避金子的話實在是很不順耳,唯衣還是捺著脾氣不發作,「要是我有什麼意圖,不會等到貴俊餅世了才來。」
「就是他死得早才好,不是嗎?」金子說話的語氣、詞匯及表情都刻薄到了極點,「要是再過個五年、十年,天知道他會不會厭倦了你妹妹……」
「什……」
「要是他活著的時候跟你妹妹離婚,你們可是一毛錢都得不到。」金子繼續說著,「幸好他死得早,你現在才能帶著那小表到這里來過富貴的日子。」
斑尾太太看著臉色鐵青的唯衣,忍不住為她打抱不平,「金子夫人,別這麼說,速水小姐她……」
「住口!」金子沉聲一喝,兩個眼楮瞪得像玻璃珠那麼大,「有你說話的份嗎?」
「這……」高尾太太被她一斥責,連忙噤聲。
金子夫人是以潑辣出了名,在這個家里唯一能治她的,就只有克哉。她知道克哉沒這麼早回來,也因此膽敢如此氣焰囂張。
在她眼前,全是一些不敢違抗她、頂撞她的人,她一個也沒放在眼里。
丈夫亡妻所生的獨子在二十歲的時候就離家出走,而唯一的一個小叔又至今未婚,她以為她的兒子貴史是理所當然的繼承人,沒想到半途殺出一個五歲的小表!
身為貴史的母親,她不容許任何人擋住斌史的路。只要是礙眼的石頭,她都要把它移除!
「唯衣阿姨!」突然,康博從樓上跑了下來。
見狀,高尾太太跟唯衣都十分緊張,她們都不願讓康博因為面對金子夫人,而受到任何的傷害。
「康博。」高尾太太快步趨前抱住了他,「來,跟高尾女乃女乃上樓。」
「不要,我要唯衣阿姨。」康博天真地道。
看著被高尾太太緊緊抓著的康博,金子夫人哼地一聲冷笑,「就是這小表?」
唯衣有種預感——這個女人會傷害康博!即使他只是個五歲的小孩。
她一個箭步上前,「請你回去。」
「什麼?」金子夫人挑挑眉,笑得輕蔑又不屑,「回去?你以為這里是你家嗎?」
聞言,唯衣不禁一陣心虛。
這里不是她家,她也不是這里的主人,當然是沒有對金子夫人下逐客令的資格。但她必須保護康博,她絕不讓這可惡的女人欺負康博。
「怎麼?」金子夫人又一次打量她,「難不成你想當這里的女主人?」
「什……」她羞惱地瞪著金子夫人,卻一時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