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就只是輕微中風,其實不算太嚴重。而在千歌回來照顧她後,她更因為得到了充分的休養,而恢復迅速。
她拈了塊「加賀麩」送進嘴里,「那里的工作真的辭了?」
「嗯。」千歌點頭。
「你跟那位相川先生是不是有什麼不愉快?」山根雪子問。
她一怔,「媽?」
山根雪子淡淡一笑,「其實上次他送你回來時,我跟你爸就覺得有一點點奇怪了……」
「奇怪?」她心虛地干笑兩聲,「是您們想太多了……」
「是這樣就好了。」山根雪子有點不放心地睇著她,「我覺得你最近有點陰陽怪氣的……」
「媽……」雖然她很想對母親坦白,但有些話,她實在是說不出口。
山根雪子見她欲言又止,並沒有追問。她拍拍千歌的手背,「辭了也好,有些人踫不得,有些地方……我們進不去。」
千歌知道母親的意思。是的,像他那樣的男人,她高攀不了。
第十章
星期天。十真躺在床上,動都不想動。
屋子里安靜得猶如鬼域般。鬼域?沒錯,像他這樣如惡鬼般的男人,當然是住在鬼域里。
他為什麼要那麼對她?為什麼把她趕跑了?她在他生命里明明已經那麼重要,他卻……
小島表姊說的一點都沒錯,他是個笨蛋,是個遇到了真心喜歡的女人,卻愚蠢又沖動地把她趕走的笨蛋。
上個星期天,他還可以看見她滿屋子跑來跑去,忙東忙西。他可以听見她的聲音,看見她的存在,感覺到她的氣息,而今天……這屋子像死了般寂靜。
只是少了一個本來並不存在這個空間里的人罷了,為什麼他覺得如此的寂寞?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個人的啊!
「該死!」他暗暗咒罵了一聲。
早知道,他昨天應該到朋友的酒吧去玩,也許還能開始一段全新的關系……
不,他已經不渴望那樣的關系,如果他要,在與鈴木麗香結束後,他就會尋求另一段的關系,但,他沒有,他根本不再渴望那樣的關系。
是什麼改變了他?是什麼讓他飄泊的、不安定的心沉澱了下來?不就是千歌嗎?天啊!他為什麼到現在才發現?!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吧?在他那樣傷害她之後……
突然,他听見有人進來的聲音。他家里的鑰匙連他家人都沒有,除了……
「是她?!」他想起千歌還未將鑰匙還他,心中燃起了一點希望。
他迅速地翻身下床,沖了出去。
「嘿!」站在起居室里的女人跟他招了招手,但她不是千歌,而是小島。
他臉上的表情一沉,失望又疑惑地道︰「怎麼是你?」
小島挑挑眉,「不然你以為是千歌嗎?」說著,她把鑰匙往桌上一擱,「是千歌托我還你的。」
「什……」他一怔,「你們什麼時候見的面?」
「昨天。」小島說,「我們約了一起吃晚飯。」
听見小島居然跟千歌相約吃飯,他驚訝之余還有一點吃味。「你們什麼時候變那麼好?」
小島听出他話里那醋勁兒,促狹一笑,「你是吃我的醋?」
「誰有空吃你的醋?」他濃眉一糾。
「那就是吃她的?」
十真驚覺到這是她設下的陷阱及圈套,索性不回應她。
「好了,」他轉身往臥室走,「你已經把鑰匙送到了,可以走啦!」
「哇!你真是無情,難怪就連千歌那麼好的女孩子都被你氣跑了。」小島有點幸災樂禍。
聞言,十真回頭狠狠的瞪了她一記。
「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語罷,他重新回到床上。
小島走了進去,看見他一屋子凌亂,嘖嘖兩聲,「天啊!豬窩都比你這里整齊。」
「喂!」十真氣惱地瞪著她,「你可不可以回去了?」
她在床沿坐下,「我難得來,你趕什麼趕?」
「你這個已婚婦女,走進未婚男人臥房,還坐上人家的床,會不會太離譜了一點?」
「什麼?」她眉梢一挑,隔著被子,狠狠地在他大腿上一拍,「你可是我表弟耶!我們小時候還在一起洗澡呢!」
「不要提那種八百年前的事情。」十真懊惱不已,「你回去吧!我要睡覺。」說罷,他把被子一蒙。
「唉呀……」小島以夸張的語氣說道,「我還真沒見過你這麼無助的樣子呢!」
他猛地掀開被子,慍惱地瞪視著她,「無助?誰?」
「你現在的樣子簡直就像個手足無措,又怕被人看破手腳,于是武裝自己,擺出一副無所謂、不在乎的青少年。」小島直言。
「什……」他不服氣,「我手足無措?」
「不是嗎?」她挑挑眉,「那麼你告訴我,你現在有什麼辦法改變目前的僵局?」
「我目前沒有什麼僵局。」他說。
「還死鴨子嘴硬!」她一笑,「承認吧!你喜歡千歌,而且是非常喜歡。」
「我……」他想否認到底,但不知怎地,他說不出口。
小島笑得一臉「別想騙過你老姊我」的得意表情,「你是男人,先低頭又何妨?」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懊惱地輕啐一記,「我跟她低什麼頭?我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
「是嗎?」小島故作失望狀,「那真是太可惜了,千歌很喜歡你呢!」
聞言,他一怔,驚疑地看著她。
「是她親口對我說的。」她說,「她承認她喜歡你……不過看來她是單方面的愛慕,注定沒有結果了。」說罷,她站了起來。
「喂!」十真喚住她,表情有一點靦腆,卻又故意用很凶的語氣問道︰「她真的那麼說?」
「不重要了吧?」見他明明心里在意得要命,卻死要面子的裝酷,小島決定逗逗他、嚇嚇他。
從小一起長大,十真當然知道她逮到這個機會,一定會好好糗他一番,但他還是很想知道千歌是不是真的對他……
「你說話不要說一半,我討厭這樣。」他說,以一種命令的、威嚇的語氣說。
「她是不是真的那麼說,也改變不了什麼,反正……」她頓了頓,「她都要走了。」
他一震,「走?」
「她要回東京了。」她說,「對她來說,這里真是個傷心地。」
「你說她要回東京?」他震驚地坐了起來,神情焦慮。
「嗯。」她點點頭,肯定地道︰「明天。」
「你說的是真的?」
「不然你以為我昨天為什麼請她吃飯?」她挑挑眉,「那是替她餞行。」
十真一臉錯愕、茫然,難以置信。她要走了?她要回東京?也就是說……他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
看見他那張震驚又夾雜著痛苦的俊臉,小島差點兒耍笑出來。
看他平時總一副什麼都無所謂、什麼都不在乎,仿彿真情真愛都已離他而去般的冷漠樣子,再對照現在的他,真是太有趣了。
她這個表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要是不給他來帖猛藥,恐怕是無藥可救。
「好啦!」她一臉平靜,「我不打擾你休息,再見。」
說罷,她轉身走了出去,一路上憋著幾乎快爆出來的笑聲。
唉呀唉呀!你真壞!你真是壞透了!苞他果然是一家人。她不斷地這麼想。
終于,回到了她車上,她趴在方向盤上,開始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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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來走去,走來走去……十真不停在屋子里來回踱步,幾次走到了門口,卻又走了回來。
這一點都不像他,他從不為已經過去的人、事或物感到懊悔,但如今他卻因為她即將離開金澤,而坐立難安。
他希望她不要走,希望她能回來這里繼續為他洗衣燒菜,希望她……原諒他傷害她的一言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