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甭鳥
我住在大樓的一樓,前頭有個小庭院,院子里養了我的愛犬「小金」。
老公上班、女兒上學,我成了孤單的人。
而事實上,我不是個怕孤獨的人,甚至我樂于孤獨、享受孤獨。
大樓的太太們總是習慣一早就聚在一起「遛孩子」、「閑嗑牙」,而她們最喜歡的地方是我家庭院外頭,因為她們可以聊天,而她們的孩子可以隔著門逗我家的狗。
雖然她們樂得輕松,但對我來說卻真的造成了困擾。
因為她們在外頭,我變得連大門都不想出了。
一出去,踫著了,你不跟人家打聲招呼好像說不過去。
就算打了招呼,若不跟她們聊上幾句又挺尷尬,因此,她們在門外時,我根本不想開門踏出一步了。
不是我不喜歡她們,也不是對她們有任何意見,而是我天性如此。
有友人戲稱我「不合群」,但我知道我只是懶于經營所謂的人際關系。
我交朋友一向持「開放態度,保守交往」,也就是我不排斥認識人,但能成為我的朋友的真是少之又少。
從前在設計公司上班時,同事間經常邀約聚餐或唱歌,我幾乎十次有九次是婉拒的。
不是討厭誰或跟誰不合,而是覺得「好累」。
像我這樣的人,如果不是必要,我可以窩在家里一個月,哪里也不去。
有一次全家一起逛花市,因為老公想買盆栽。
他喜歡的是「國泰型」的(某一家人壽保險公司的標志),而我喜歡的是懸崖邊的孤枝,不用枝葉茂盛,只愛形單影只。
老公說一個人喜歡什麼樣的盆景,就可以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而我就是他口中那種喜歡孤獨的人。
事實上,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孤獨一人,連我父親都說我是一個人長大,像是天生天養的一樣。
但是我喜歡孤獨,並不代表我不擅于交際。
事實上,我是個很懂交際的人,即使是認識三十秒,只要我願意,就可以跟人家聊上三個鐘頭。
可也許就是擅于交際,所以反而懶于去交際了。
我就像只孤鳥,喜歡一個人飛得又遠又高。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將來亦如是。
說我不需要親人或朋友,那是太過了些。但也許,我對所謂的情分有另一種不同的看法。
真正的感情,是不管離得多遠,都能維系住的。
平時當一只孤鳥,不承擔他人的煩惱,也不制造煩惱給他人。
偶爾相聚,三言兩語就能勾起共同回憶,這就是我所喜歡並享受的朋友關系。
做一只孤鳥有什麼關系?被說不合群又有什麼關系?
我就是這樣,而我所愛著的人知道當他們需要我時,我這只孤鳥會伸展我的羽翼為他們擋風遮雨——
楔子
熊本,KUMAMOTO。
以日本三大古城之一熊本城著稱的熊本,並非一般的觀光城市,但市區卻出奇的雅致。
銀杏造型的街燈、交錯的路面電車、綠蔭蓊郁的馬路、以及以「我是貓」、「少爺」等小說傳世的文人夏目石之舊居,都讓這座城市有著優雅的氛圍。
「為您插播一則新聞,今天清晨在坪井川發現一具男性尸體,由他身上的證件確定死者為五十六歲的片山雄三,片山是北海道的馬場主人,而在離發現他尸體下游一百公尺處,同時也找到了一具馬尸及交通工具,初步判斷是交通意外,詳細情形由本台記者在現場為您采訪報導。
警方研判,片山可能是因為酒後駕車再加上路況不熟,才會意外將載運馬匹的車輛駛入河川之中。據了解,片山所經營的綠原馬場最近傳出財務危機,可能是因為心情不佳尋短……目前警方已通知片山的家屬,希望能藉此厘清案情。」
在電視播出即時新聞的同時,位于北海道綠原馬場的片山千祐也接到了警方通知的電話——
第一章
穿著黑色喪服坐在靈堂里的片山千祐一言不發,神情凝沉而哀戚。
自幼喪母的她跟父親的感情一向親近,片山的意外對她來說,無疑是一記沉重的打擊。
「千祐,你要不要吃點東西?」一名清秀英俊的男人來到她身邊,一臉關心。
他名叫川崎謙,是片山的助手,也是片山為千祐選擇的對象。
身為千祐未婚夫的他,這段時日一直陪在她身邊幫忙處理一些事宜。
「我不餓。」她搖搖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千祐,」川崎謙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搭攬著她縴細的肩,「你這樣會病的。」
她眉心微微一擰,起身婉拒了他的安慰。「我會注意自己的身體。」
睇著她的背影,山崎謙蹙起了眉頭,有點懊惱。
已經是她未婚夫的他,一直以來還是得不到她的歡心,雖然她順從了父親的安排,也與他訂了婚,但她從不與他親近,即使是在她如此需要安慰及陪伴的時候。
片山一死,她成了唯一的繼承人,川崎謙在這個時候是絕不會放棄取得她信任及依賴的機會。
「片山先生發生這樣的意外,我們都很難接受,不過你……」
「我爸爸不是意外。」她突然轉頭望著他,眼底射出一道銳利的光芒。
川崎謙一怔,「呃……你說什麼?」
「我爸爸不會喝了酒開車上路,就算不為自己,他也不會讓他的馬身陷險境。」千祐非常肯定地說。
川崎謙有點驚訝,有點不安,「可是警方已經確定是……」
「不,不是。」千祐幽深的眸子帶著一種令人敬畏的強悍及堅忍,「我爸爸是被害死的。」
對于她如此大膽的定論,川崎謙陡地一震。
「片山先生是被害死的,這……你怎麼會這麼想?」他驚疑地問。
千祐沉吟了片刻,秀麗的臉上浮現一抹駭人的怨憤,「那匹馬已經被調包了,那根本不是爸爸帶去的撒拉馬。」
川崎謙心頭猛地一震,驚惶不安地望著她。
「千祐!那匹馬確實是片山先生帶去的撒拉馬,我不認為……」
「我看著櫻花從一只小馬長成成馬,我不會認不出它來。」她語氣肯定地說,「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可以確定爸爸不是意外死亡,而櫻花它也肯定被偷了。」
櫻花是一匹血統純正的撒拉馬,更是拿過天皇杯、價值1億日元的冠軍馬。它是父親跟她共同的寶貝,要不是為了挽救馬場,父親根本不會考慮將它出讓。
這次父親到熊本去,其實也沒有確定真的要賣掉櫻花,以他的個性,若沒有找到一個真正的愛馬人,是絕不會將櫻花交出的。
「爸爸一定是因為買賣的關系而遭人殺害,那不是意外。」她說著,轉而注視著川崎謙,「川崎,爸爸這次去熊本的買家是誰?」
片山此行去得匆忙,根本沒來得及向她說明清楚。
川崎謙皺著眉頭,遲遲沒有回答。
「片山先生這次走得匆促,我……我也不太清楚……」
「幫我查明,我要找出殺害爸爸的真正凶手。」她說。
「什麼?」電話那頭傳來的男人聲音,是鬼龍會會長底下的第一把交椅京極的聲音,「那小妞發現了?」
「是啊,」川崎謙緊張地說,「她知道馬被調包了。」
「這小妞真是了不起。」京極哼地冷笑。
京極的根據地在熊本,擁有一個馬術俱樂部,但事實上卻利用俱樂部做掩護,干了不少見不得光的壞事。
川崎謙跟著片山多年,等的就是有一天他把繼承權交到千祐手上,而身為千祐夫婿的他可以坐收其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