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她總是不經意地陷入沉思。
以一個陌生人而論,她想起他的時間似乎嫌長了些……
忖著,她莫名地有點心慌。
突然,門板輕響,門外傳來陶川壓低的聲音,「我是陶川,睡了嗎?」
她想起他,而他就忽地來敲她的門,這樣的時間巧合教她頓時羞紅了臉。
她深呼吸一口,穩住了心神。
「有事嗎?」她打開門,從三十公分寬的門縫里睇著門外的他。
他披垂著長發,更顯得他眼楮炯炯有神。
「平治睡了?」他低聲道。
「是啊。」她一笑。
他透過門縫看見躺在床上睡覺的平治,不經意地露出他溫暖又溫柔的微笑。
「不好意思,他這麼纏著你。」
她搖搖頭,「沒關系,我很喜歡他。」
「我抱他回房睡吧!」他望著她,神情平靜自若,「他佔著你的床也不是辦法。」
「他佔不了什麼位置的。」迎上他沉靜的眸子,她不知怎地竟覺得慌。
陶川一點也不曾發現她眼底的情緒,徑自笑談著平治的種種。「他睡相差,我怕他踢著你。」
她抿唇一笑,有些靦腆。
他身上那種溫暖而沉穩的氣息,總是帶給她不知名的悸動,讓她覺得心窩暖暖的、熱熱的,很舒服。也許是她從小就沒有雙親,因此他那種既嚴格卻又慈愛的父親感覺,才能教她心神為之撼動吧?
「他剛睡不久,你現在動他,他一定會醒的。」她說。
「是嗎?」他微微地擰起眉頭,猶豫著。
突然,他不知想起了什麼。「你想睡了嗎?」
她微怔,搖了搖頭。
他唇角一勾,笑得很淡。「下樓喝杯咖啡吧,喝完咖啡上來,他應該睡熟了。」
她沒有思索太久,「也好。」
她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然後尾隨在他身後準備下樓。
下樓梯時,他們一前一後的走著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平治叫你林,你叫林?」
「是啊,我叫琳……」
「你姓林?」
「不,我叫琳。」他們兩人雞同鴨講地,倒也說得有趣。
「你姓林,又叫林?」他似乎有點搞混了,不自覺地就停下腳步,轉過了頭。
他走在前頭,站得比她低,當他回過頭來時,跟在他身後的陶琳,高度正好對上了他的臉。
「呃?」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著他的臉。
四目相望,兩人都有些莫名的尷尬。
她耳根一熱,連忙擠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意。
「我……啊!」意外地,她踩空了一步,整個人失去平衡地往前僕倒。
正廣見狀,眼明手快地伸手接著她。
他被她撲得往後一倒,連忙一手攬著她,一手抓著扶梯。
失去重心的陶琳緊緊地抓住他的手,整個人都塞進了他寬大的胸膛里。那一瞬,她听見他穩健的心跳聲,也感受到他身上那溫暖的、沉穩的、如大地般的氣息。
她腦子一陣昏眩,完全沉淪在那氣息之中——
「你沒事吧?」他低沉的聲音近在她的耳畔。
她心頭狂震,頓時無法發出聲音回應他。
「林?」他疑惑也憂心地端起她靠在他肩窩里的臉,「你……」
兩雙眼楮對上,陶琳露出了羞澀、不安、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似乎也一震,只是定定地凝睇著眼前羞紅著臉、瞪著兩只大眼望著他的女孩。
那一際,她感覺自己幾乎要被他眼楮所形成的漩渦給卷進去。她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及心靈,不斷地往下掉。她不知道自己會摔到什麼樣的地方去,只知道她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光了般。
「林……」他濃眉一糾,神情困惑而掙扎。
一條警覺的神經在她心底一抽,她恍然回神︰
「我……」她驚怯地推開他,「我還是不喝咖啡了,我……我怕睡不著……」說著,她不顧他的反應,徑自像逃難似的往樓上跑。
正廣沒有叫她,只是懊惱的望著她的背影。
「該死!」他真不知道自己剛才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會盯著她看,甚至有一種想擁抱她、親吻她的沖動?!
這兩年來,他的民宿里也住餅不少女性游客,但他總是跟她們保持著應有的距離及關系,惟獨對她,他覺得她不像是他的客人,而像是……早該出現在他生命之中的人。
不會吧?這是一見鐘情?
像他這種住在深山里,不跟外界打交道的村夫,居然會像羅曼史小說里的男主角一樣,搞一見鐘情?
況且在他根本還搞不清楚,她到這個地方來找熊八先生做什麼之前,他似乎不該喜歡上她。要是她真是熊八先生的什麼私生女之類的,那可就全亂了。
瞧她方才那驚羞勁兒,不用說也知道她嚇著了。
要命,她該不會以為,他是那種趁機對女客人騷擾的深山吧?
「唉,真是……」他懊惱地抓抓長發,一個人悶悶地踱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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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來,陶琳在浴室里摩蹭了大半天,就是拿不出勇氣下樓吃早餐去。
昨晚那一記意外的「樓梯口之擁」,讓她失眠了一夜。
她的鼻子里、手心里,還有他身上那淡淡的、溫暖的味道,而她也還記得他手心的溫度及胸口的心,從來沒有任何「雄性動物」能教她想到腦袋發暈,也從來沒有任何男人能讓她心神不寧、手足無措。
她是怎麼了?
他只是個相識不到兩天的陌生人,他們之間在過去沒有交集,在未來……好像也不會有什麼關系。這樣的人,為什麼能在她心底掀起那麼大的漣漪?
她此行尋找的是熊先生,期望見到的也是熊先生,但現在……她在意陶川竟比在意熊先生還多,這不對、不該、也不尋常。
陶川是平治的爸爸、是有婦之夫,盡避他老婆目前是跑了,但他還是已婚身分。她再怎麼糊涂荒唐,也不應該對一個結了婚、有妻有子的男人有什麼遐想啊!
「啊,一定是我想太多了……」她對著鏡子咧嘴一笑,自我安慰著。
可是旋即,她腦海中又浮現昨晚陶川臉上的表情及那眼底的熱切……
她實在不想一廂情願地說陶川對她有什麼,但事實上,他那樣的眼神足以教她心慌意亂、胡思亂想。
「琳阿姨,琳阿姨……」門外傳來平治稚女敕的聲音。
她趕緊走出浴室,打開房門。
平治站在門口,抬起他那張可愛的小臉。「琳阿姨,吃飯了。」
「呃……」她蹙著眉,有點遲疑、為難。
「爸爸說你今天不想跟他一起吃飯。」他一臉天真,「他要我告訴你說他出去了,不會跟我們一起吃早餐。」
听完這個「傳聲筒」的話,陶琳的心不覺更是激動。
她在樓上掙扎了老半天,卻沒想到他已經體貼地自動離席。
她想,他一定也知道昨晚她有多尷尬,而今天見面,她又一定有多不知所措。
丙然,他是個溫柔的人,雖然他看來像個粗線條的大男人,但他的細心及觀察人微卻也教她吃驚。
她心中充滿了矛盾的心情,一邊急著躲他、閃他,一邊卻又被他的好吸引著。跟張天鴻來往兩年,她從來不在乎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也從不注意他眼底有著什麼樣的情緒;但對陶川,一個相識僅兩天的男人,她卻……
這是怎麼一回事?該不是「春天來臨」的癥侯群吧?
「琳阿姨,」平治主動地拉起她的手,一臉困惑,「你為什麼不想跟爸爸一起吃飯?你討厭爸爸?」
「呃……」被他這麼一問,她倒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不管她是不是討厭陶川,好像都很難跟平治解釋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