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搞任性?」她咚地擱下茶杯,引來了隔壁桌的斜視。
他注意到別人的眼光,非常介意,「你能不能講講理?」
「那你能不能尊重我?」她反問他。
「你……」他氣惱地瞪著她,「你到底想不想跟我在一起?」
陶琳秀眉一揚,「這你可考倒我了,我也常常在想這個問題。」話罷,她抓起大背包,率性地往肩上一甩。
「你干什麼?」他覺得她讓他很糗、很下不了台。
「沒干什麼。」她站起來,「再見。」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她只是跟他交往,可沒將自己賣給他。再說,男女朋友這種認定,大家都不同,她對他的感覺可沒有他以為的那麼深濃,而他們的關系也不是他想的那麼親密。他認為她是他的「女朋友」,但在她心里,他其實只能算是個「男的朋友」。
「陶……」張天鴻想叫她,但又顧及自己貴公子的形象而作罷。
目視著她翩然離去的縴細背影,張天鴻露出了悻悻然的表情。「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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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上飛往日本的飛機,陶琳抵達了東京,然後再從東京搭車前往青森。
十個小時的車程,她來到了青森,再從青森市搭上JR十和田北線巴士前往八甲田山。
雖然日本她還是第一次來,但大學專攻日文的她,卻沒有語言不通的問題。拿著地圖、逢人就問,她總算是順利到達了八甲田山。
之前,原本一直不肯松口告訴她們助養人身份的院長,在她的死纏爛打加哭死哭活的威脅下,總算透露了一點風聲。
不過院長可也沒吐露太多,只說這兩年來,熊先生都是由一個名叫龜之湯的地方匯款給孤兒院,至于確切的下落,院長抵死不說。
「我不能說得太多,能不能見到他就看你的造化了。」這是院長故作神秘時說的一句話。
當然,她是無法確定熊先生,是不是就住在這個地方,但她相信這里有可能就是熊先生最後的落腳處。
八甲田山屬于那須火山群的一環,山型多半是圓錐狀或平台狀。由于八甲田連峰幅員廣大,因此溪谷、瀑布、溫泉、火山沼、噴氣口到處可見。而且,八甲田山在夏秋兩季總會涌人不少旅客,但事實上有大半年的時間卻是封鎖的。
陶琳來的時候,已經下了好久的雪;在車站下車後,她叫了輛計程車,並趁機向司機打听著。
「司機先生,你知道龜之湯這個地方嗎?」她問。
司機先生想也不想地道︰「龜之湯挺偏僻的,只住了十來戶人家,你去那里做什麼?」
「我找人。」
「噢……」他思忖了一下,「我只能載你到龜之湯的入口處,因為車子無法再前進,可以嗎?」
「可以。」她毫不猶豫地道。都已經來到這兒,她沒什麼不可以的了。
車行約四十分鐘,司機送陶琳來到了一處偏遠的山路旁,而旁邊有一條小徑,人口處立了一個木牌,上頭就寫著「龜之湯」三字。
岸了錢,陶琳向司機道謝,「麻煩你了。」
「不客氣,你要小心;」他一臉嚴肅地提醒著她。
她一怔,「小心?」
「這兩天下雪,路況不好,你要特別小心,千萬別迷路了。」說著,司機一臉神秘,「八甲田山發生過不少山難及意外,別輕忽了。」
見他那一副認真嚴肅的模樣,陶琳不覺緊張起來。
「山難?」
「是啊,」他點頭,「不是我危言聳听,八甲田山里听說有不少鬼魂游蕩,他們全是意外死在這山里的登山客及旅人。」
「啊?」她瞪大著眼、張大著嘴,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司機嚇著了她,卻一臉沒事地道︰「祝你平安,再見。」話罷,他搖上車窗,掉頭而去。
望著那漸漸遠去的計程車,陶琳心里緩,緩地升起一股不安。
山難?鬼魂?那司機干嗎沒事跟她說這個啊?他是好心提醒她,希望她小心為上,還是故意嚇唬她?
咬咬唇,她目不轉楮地瞪著那塊木牌瞧。
「管他的!」既來之,則安之,就算這山里真的到處都是鬼,她也要找到熊先生,親口向他道謝。
再說,現在才下午兩點,哪來的什麼鬼?
下了決心,她背著行囊朝小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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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以後,天很快地就暗下來了,而陶琳還沒發現任何住家。路上的雪積得挺厚,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行走,以免一腳踩空而跌到路旁去。
熊先生真的住在這種地方嗎?而這樣的地方真的有人住嗎?
兩旁的樹木被雪覆蓋,厚重得像是一個個挺不起腰來的老人,而在這種昏暗的天色下,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突然,她想起司機的話,不覺打了個寒顫。
她要不要繼續走?也許再一會兒,她就能看見房子,但也或許……她就這麼一直走進深山里去……
她停下腳步,猶豫起來。「怎麼辦?」她咬著手指頭,內心開始掙扎。
突然,她听見細微的沙沙聲,而且越來越近……
是什麼?夜間出沒的動物,還是……人?
不管那是什麼,這一刻的她已經嚇得快沒膽了。
把腳從雲里拔出來,她奮力地向前走,只想趕快擺月兌那不明聲響……
一個失足,她踩了個空,整個人失去平衡地滑向路邊的斜坡。
「啊!」她尖叫,然後腦袋瓜咚地一聲撞到了斜坡下的突起物。她只覺服前昏天暗地,什麼都看不見、听不見。
「噢……」她發出微弱的聲音,下意識地模模自己的後腦。「疼死了……」
幸好雪積得夠深厚,不然這麼一撞鐵定要腦震蕩。
張開眼楮,她看見「兩掛」黑色的長發正從上面垂下映入她眼簾。
她木然地抬起眼皮,只見一個長發的「不明物體」就在斜坡上,身體朝下地睇著她。
這一下,她真的是嚇到三魂七魄都不知道飛哪里去了。
「鬼啊!」她歇斯底里地尖叫。
瞬間,整個林子里仿佛都回藹著她的叫聲。
「喂,」突然,那「不明物體」發出了低沉沙啞的男人聲音,「你太失禮了吧?」
她猛地回過神,呆愣地望著那「不明物體」。
就在她發怔的時候,「不明物體」從上面輕輕一跳地落在她面前。「有沒有受傷?!」
在僅有且微弱的月光下,她細細地睞了個清楚那是個男人,一個留了一頭長發、兩鬢及下巴都蓄著短須的男人。他的模樣像極了六零年代的嬉皮,說好听是有型,說難听一點就是不修邊幅。不過他有兩道非常強悍而濃密的眉,還有一對閃閃發亮、炯炯有神的黑色眸子……
雖然他看起來像極了住在深山里的「野人」,但他身上隱隱散發出一種強勢的王者氣勢。
「你在這里做什麼?」他問。
「我……」她一時還反應不過來,也許這就是人家說的驚嚇過度。
「再過去一點就是殉情崖,你想死?」他的語氣像是在開玩笑,但眼底卻有著一種懾人的犀利。
「你……你才想死呢!」她沒好氣地回他一句,咕噥著︰「沒事在這兒裝神弄鬼,你難道不知道人嚇人,沒藥醫嗎?」
他皺皺眉頭,沒有塔腔。
「你不該一個人登山。」他帶著訓話的口氣說。
「我不是登山客。」她斜覷了他一眼,「我要到龜之湯找人。」
「你走錯方向了,龜之湯在另一邊。」他說著,伸手將她提了起來。
他的力氣很大,手也很大,雖然彼此都戴著厚厚的手套,但陶琳卻感受到一種安全、溫暖的感覺。
「還能走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