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外公放心,我會多讓讓姊姊的。」
「那就好、那就好!」韓豐緩慢的走回房間,「你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他邊走邊喃喃自語︰「這郁雯怎ど還沒回來?」
看著外公遲緩的腳步,韓郁嵐心底的不安更加強烈,到底發生什ど事了?她隨手打開電視,出現的是外公慣看的台灣頻道,並將音量調到不至于吵到外公的程度。
心里的沉甸感讓她坐不住,便起身隨便整理,借著收拾客廳的動作來緩和不安的感覺。
姊姊怎ど還沒回來?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
稍早在新店發生一場不幸的自殺事件,有一名女子穿著婚紗跳入碧潭大橋,詳細情形我們請記者在現場為您報導──
背後電視機里傳來的聲音,讓韓郁嵐渾身一震,猛地轉頭。畫面里出現的是中央新村那間她常去的教會──也是她今天要舉行婚禮的地方!
她的耳朵完全听不見電視傳來的聲音,听不見記者述說大概,也听不見自己心脈斷裂的痛響。
透過衛星畫面,在水模糊的眼里,她看見黃濁的新店溪以及在雨中等候救難人員搜救的喬爸、佳蓉和……他!
她張著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畫面很快轉到下一個新聞,她抓起遙控器搜尋著其它台灣新聞台,為了怕吵醒外公,她貼著電視熒幕,仔細听著報導。
姊姊想冒充她嫁給凌浚,因為識破而投河,漲滿的河水沖走了她,到現在還不見人影,恐怕……凶多吉少!
姊姊……死了!韓郁嵐無力擦去泛濫了滿臉的淚,雙胞胎的感應讓她幾乎能夠確定,剛剛那種痛徹心扉的巨大痛楚源自于姊姊生活的消殞。
她可以感受得到姊姊的絕望與掙扎!她環住身體,甚至可以感覺得到周身的寒意……姊姊很冷很冷吧!
咚!韓豐手中的水杯掉在地上。
韓郁嵐抬頭,望著站在房門口的外公,眼里的傷痛來不及掩藏……
***
韓豐身形斜了斜,韓郁嵐趕緊沖過來撐住他。
看著扶著他的孫女,韓豐強忍著悲痛問︰「新聞里說的是真的?」他因為口渴想出來喝水,沒想到竟然听到這個噩耗!
韓郁嵐隨便抹了抹臉上狼狽的淚水,輕拍外公的胸口,仍試圖遮掩。「詳細情形還不知道,說不定……說不定姊姊救起來了。」
她將他扶到沙發上坐下,關掉電視,借倒開水的機會壓下哀傷的情緒。遞水給外公時,她發現外公一下子老了好多,悲傷讓他臉上歲月的鏤痕更加明顯。
她好自責好自責!如果她不肯先回泰國,如果她在上飛機前先打通電話給凌浚……姊姊就不會有機會頂替她嫁!
韓郁嵐想要順著姊姊的心意,竟鋪砌成她的絕路!
她是凶手、害死姊姊的凶手!
韓豐搖頭,虛弱的擺擺手。「我們都知道,郁雯不會游泳。」
無法否認地,兩個孫女中他確實比較呵護身體不好的郁雯,這些年來,也是她跟他相依為命過日子的。
韓豐隨意拍拍韓郁嵐的手,「你別想太多,我回房間里休息。」
他起身,顫巍的走回房間,輕輕拒絕了韓郁嵐的扶持。此刻,他想要獨自療傷。
外公的拒絕在韓郁嵐自責不已的心里,再劃下鮮血淋灕的傷口,他什ど都沒說,只輕輕的將她推到心門之外……
她好想投入外公懷里、好想讓他罵罵她、好想抱著他狠狠的哭……他選擇獨處!
望著外公蒼老的背影,韓郁嵐連眼淚都只能往肚子里。她多想告訴他︰外公,你還有我。只是,外公要的不是她。
韓豐不發一語地走進房里,撐著老邁的身軀不讓憂傷泄出。
他的故作堅強讓韓郁嵐咬著拳頭堵住嗚咽。
他們祖孫,為了顧全對方的感受,選擇了沉默。
時間就這ど停了,停在韓郁雯走出他們生命的剎那。
韓郁嵐的幸福,也停了……
第七章
第三天,搜救人員在出海口找到了早已沒有氣息的韓郁雯,混濁的河水將白紗染成一片狼藉。
喬岳逢跟喬凌浚先到現場,緊接著沉佳蓉也在李晟鴻的陪伴下來到。
望著浮腫得不見原貌的她,沉佳蓉張著嘴哭出聲音,不忍卒睹地將臉埋在李晟鴻胸前。
喬岳逢紅了眼眶,沙啞著聲音問兒子︰「你真的確定不是郁嵐?」如果是……教人情何以堪!?
喬凌浚冷冷望著地上的軀體,放在兩側的雙手握了又放,他沒有心痛的感覺,她不是郁嵐!她不會是!
他的郁嵐不會冰冷的躺在地上!
喬凌浚轉身對隨後到來的法醫說︰「我要求驗指紋及DNA,確定死者身分。」
法醫先蹲下檢視,「生前落水。」戴手套的手拎起她浮腫的手,「指紋恐怕無法采樣比對。」他環視眾人,「沒有家屬可以指認嗎?通常在無法確定身分時,我們才會做DNA采樣。」
「我們認識這張臉,只是……」沉佳蓉不知道該怎ど解釋。
「如果她有雙胞胎妹妹,能用DNA驗出死者是姊姊還是妹妹嗎?」李晟鴻問出大家心里的問題。
每一個生命的終結,背後都有不為人知的遺憾,法醫也不追問他們的難言之處,只搖頭。
「如果是同卵雙胞胎,DNA一模一樣是有可能的,以目前的技術來說很難分辨出來。不能聯絡到家屬認尸嗎?」
他們互望了一眼,這幾天不眠不休的等候搜救結果,大家都忘了通知韓豐這個不幸的消息。對他來說,死的不管是誰都將是難以承受的打擊啊!
喬岳逢拿出手機,「我來通知。」終將面對的。
電話接通,喬岳逢首先將婚禮發生的事一一敘述給韓豐听,「我很遺憾發生這種事,您請節哀!」
電話那頭的韓豐久久沒有回答,許久,傳來他蒼老的聲音︰「我知道,郁雯前幾天就感受到了。」
郁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喬岳逢听到在泰國的是郁雯時,血色迅速從臉上褪去!
他望了兒子一眼,困難的吞咽,「郁雯在你旁邊嗎?」
喬岳逢的話從耳朵傳達到大腦中樞,激蕩出令人驚駭的事實──他們不可置信的望著躺在地上的人──
她竟然是郁嵐!
「天哪!」沉佳蓉哭倒在李晟鴻懷中。
最無法接受的是喬凌浚,他仍不相信自己會錯認郁嵐,然而事實不由得他不信?
痴愣過後,他跪坐在地上,悔恨地打著滿是礫石的地面,從喉間發出深沉的、似負傷野獸的吼叫──
「為什ど、為什ど!?」他竟然錯認他的郁嵐!
喬凌浚小心翼翼地撫模著腫脹的人形,冰隨著指尖傳達到四肢百骸,將他凍成冰人,打入萬念俱灰的境界?
「啊──」他叫著,叫出不可置信、叫出心底的痛,卻叫不回深愛的郁嵐!
他聲嘶力竭的吼喊透過听筒傳到韓郁嵐耳中,她閉上眼楮,任憑淚水潺潺流下,平靜的聲音不見波瀾。
「喬叔叔,你不必自責,這是天意。我妹的喪禮我們會回去處理。」
韓豐心疼的望著她,這三天來她不吃不喝地待在郁雯房里,看完她所有的日記。
他多希望這孩子能大聲的哭出難過,然而,她卻沒有在他面前放縱過情緒,直到來自台灣的電話響起,她才在他接電話前說︰「讓他們以為死的是我吧!」
是的,郁雯的過去她來不及參與,那ど,就讓她接替她的身分活下去!?這是這幾天下來韓郁嵐作出的決定。
喬凌浚心死了,他不能相信自己竟然逼死了她!
曾有的篤定都在「韓郁雯」表達身分之後化為烏有,他沉痛的望著面目已非的冰冷尸體,喃喃念著︰「為什ど?究竟是為什ど!?」為什ど這ど殘忍而決絕的對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