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這世上的二十年,多的是苦難,而惟一還值得她回憶的,竟然就是遇上梵毅之後的這一段日子。
她並不是為了失去愛情、失去男人而死,而是當她責任已了,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什麼值得她活下去了。
不過在她責任未竟之前,她會繼續活著,好好地活著。
一踏進馬府後門,兩名家丁就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一左一右地押住了她。「走,老爺要見你。」
「什……什麼事啊?」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她,莫名其妙地任由兩名家丁拖著走。
兩名家丁也沒多說,只是強硬地將她押往前堂大廳。
一進大廳,只見馬守齊、二姨太,還有十幾個家僕丫環都在廳里候著。」跪下!」馬守齊吹胡子瞪眼地大喝。
胤貞猶然不覺災難臨頭,只是怔愕地望著他。忽地,兩名家丁朝她小腳肚一踢,疼得她不得不跪了下來。
二姨太首先發難,「你這不知羞恥的死丫頭,居然敢做出這種事來?!
「姨娘,我……我做錯了什麼?」
「你還裝蒜?」姨太哼地冷笑一記,「秋菊都告訴我們了!」
胤貞一怔,望向了二姨太身邊的秋菊,「秋菊姐,我……我做了什麼?」
秋菊陰沉地一笑,但聲調卻是柔柔地、緩緩地,「我說你真是太過分了,老爺跟姨太待你不薄,你居然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來。」
「咦?」胤貞陡地一震。
傷風敗俗?她……她做了什麼傷風敗俗的事?驀地,她想起昨晚限梵毅在客棧里發生的事,難道……
「我本來是不打算講的,可是你實在太過分了,若我替你瞞著不說,我就太對不起老爺跟姨太了。」秋菊貓哭耗子地說。
「秋菊姐,你……」雖說她跟梵毅並沒有真的發生關系,但她自知昨晚的事是她行為有所差池,一時也不敢多作辯駁。
「有人看見你今早從客棧里出來,你去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秋菊盯著她問。
胤貞頓時啞然,她從客棧出來時被看見了?怎……怎麼會?
她怎麼能說她昨晚跟梵毅在一起?怎麼能承認?要是梵毅殺死馬景榮的事情露了餡,那他的處境不是很危險?
再說,她跟凶手見面,豈不擺明了她跟凶嫌其實是一伙的?不!她什麼都不能說。
「你每晚趁著挑肥時,都上哪兒去了?」秋菊又問道︰「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其實到了這兒,胤貞已經知道這是秋菊故意栽贓嫁禍給她;她偷府里的食物出去,秋菊明明就是知情的啊!;
秋菊看準了她不能講、也不能承認,硬是將兩件事兜在一起誣陷她,最糟的是,她還不能大聲地為自己辯解。
要是馬守齊知道她偷食物回家,不曉得會不會罪及她爹爹及弟妹?何況,這飯菜是羅青幫她留的,一日東窗事發,可能達羅青都得被拖累。
她不能害了家人,也不能害了善良的羅青。羅青還有老父要奉養,要是他有個差池,羅老丈還活得了嗎?
不,不能說,她不能說。
「別問了!?!姨太尖聲一喝,「想也知道這死丫頭不守婦道,在外頭偷人。」
「我沒有!」胤貞驚恐地大叫。
「還說沒有?」姨太突然離開座椅,直奔堂下。
她揚起手給了胤貞結實的一巴掌,打得胤貞頭昏眼花,待她回過神,二姨太已經一把扯住她的衣襟。
「這是什麼?!二姨太指著她脖子上的淤痕,從鼻子里重重地一哼,「還說你沒偷人?」
「不,不是的,那是蟲子咬的。」胤貞急忙說道。
「賤丫頭!?!姨太不听她辯解,一耳光又摑刮了過去。「剛死了丈夫,你就不安于室地到處偷人,簡直不知羞恥!!」
胤貞急得掉下眼淚,「我沒有呀,姨娘……」她無助地望向馬守齊,希望他為她主持公道。
看美人如此楚楚可憐,馬守齊也是心動。但因他先前求愛遭拒,早已懷恨在心,再加上二姨太早看穿他肚子里打的是什麼主意,現在他要是替胤貞說情,豈不是給了二姨太說他的機會。
再者,這人證物證俱在,而她又提不出什麼合理的解釋,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外頭勾搭男人。」哼!」見二姨太瞪著他看,馬守齊冷冷地一哼,「你敗壞馬家門風,簡直該死!」
二姨太滿意地一笑,「像她這種小賤人,就該把她捉去游街浸豬籠,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干了什麼好事!」
「你作主就行了。」馬守齊衣袖一揮。
「老爺,」胤貞見他胡亂地定了自己死罪,焦急地淚流滿面,「不,請您相信我……」
「賤貨!」見她那可憐的模樣,二姨太非但不同情,反而更憎惡地狠狠給她一耳光,「怎麼?連老爺都想勾搭?!押下去!」
她喝來家丁將胤貞押起,「把她關著,明早淹死她!」話罷,家丁們將哭喊不停的胤貞強行押走。
遠遠地,胤貞絕望而悲戚的哭聲仍隱約地傳進大廳;一些丫環下人們蹙眉鼻酸,卻什麼都不能說。
★★★
黃昏時,胤貞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座城,大伙見了面都在討論著她明天要被淹死的事情。
梵毅在房里收拾包袱,正準備退房離開。
「不好了,不好了!」梵靜突然沖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出……出事了!」
「你說什麼?」他不耐地道。
「是她……那個馬家少夫人出事了!」她焦急地說。
梵毅眉心一揚,似是震愕,但又隨即表現出蠻不在乎的模樣。「她的事與我無關。」
「她明早要被淹死了呀!」梵靜又急又惱地抓著他的胳臂,「三哥,馬府說她偷人,要把她淹死,這你也不管嗎?」
他臉一沉。「偷人?」
「大家都在傳,說她每晚出去會情郎,不守婦道!」她憂急地說著,「三哥,這事有蹊蹺。」
梵毅知道胤貞每天都要忙到極晚,別人上床睡覺時,她還得去挑肥。這樣的她,哪可能去偷什麼人?
再說,她的目標是馬守齊那條大魚,又怎麼看得上一般的販夫走卒?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搞什麼她早上才從這兒離開,立刻就被指稱偷人?莫非她昨晚在這兒的事被發現?
「三哥呀,」梵靜搖搖他,「你一定要去探個究竟。」
他沉著臉,若有所思地。他還關心她的事嗎?有那種必要嗎?昨晚他們已經算是恩斷義絕,現在他還要去管她的事情嗎?
「唉呀,你還想什麼?」梵靜又急又氣地直跳腳,「如果她被認是偷人,那九成也是你害的,難道你不必負責任嗎?」
「我害她什麼?」他不肯承認他其實也擔心。
「你昨晚在這兒對人家做了什麼,你自己知道!」她斜睇著他,一副「我什麼都知道」的表情、
梵毅眉頭一叫,「我沒對她怎樣。」
「我不信。」她篤定地說,「我進來時,她衣衫不整,你別說你沒動過她。」
「你!」他瞪著牙尖嘴利的她。
「我不管啦!」她拽著他的胳臂,又撒嬌又耍賴,「你一定要去看看啦!不然我……我……」
「你什麼?」他無奈地睨著她。
她漲紅著臉,「我就告訴大哥跟二哥,說你為了個姑娘魂不守舍、流連忘返!」
「你胡說什麼?」他眉頭都快揪在一起。
「你去不去?!」她帶著威脅口氣地道。
其實他也想去一探究竟,只是找不到台階下罷了。現在也好,梵靜逼著地去,也算是給他一個台階下丁。
「我去,我去。」他一嘆,故作不耐狀,「晚上再去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