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了。」他說。
梵靜皺起眉頭,一臉百思不解,「既然她看見了,為什麼你還這麼悠游自在地在城里閑晃?」
依照常理,那女人既然看見了凶手的模樣,應該會將他供出的不是嗎?
如今梵毅還正大光明地在城里留著,那就表示馬府還不知道凶手是誰,也就是說……那女人並未將梵毅就是凶手的事實說出,為什麼?
梵毅可是殺了她夫婿,教她一成親就成了寡婦的人耶!她不供出實情是為什麼呢?
「她跟你到底是什麼關系?」梵靜又問。
「我說了沒關系。」他不耐地道。
「沒道理呀……」她攢攢眉心,很是困惑。
「我回房了。」說完,梵毅霍地站起,轉身離開。
挑肥之前,胤貝依然到廚房里拿羅青偷偷幫她留的飯菜。
她從灶後拿出飯萊,小心地包在布巾里頭。
「哼!!」突然,她身後傳來一聲冷哼,嚇得她把飯菜全落在地上。
回過頭,一臉陰沉的秋菊正對著她冷笑。「真被我逮到了!」秋菊看著落在地上的飯菜,唇邊揚起一記幸災樂禍的笑意。
「秋菊姐,我……」被逮個正著,胤貞無言以對。
「你居然敢私藏府中的食物?!」秋菊捏住她的臂膀,硬要將她往外拉,「走!我要告訴姨太去。」
「不……」胤貞生怕此事傳到姨太那兒,不止自己在府中的工作會沒了著落,還可能連累幫助她的羅青。「我求你別說,秋菊姐……」
秋菊無情地冷眼著她,「哼,為什麼不說?府中養了個賊,怎能不說?」
「秋菊姐,我家里還有老父弟妹,他們……他們都靠我這份工作,我……」說著,她憂心地淌下淚來。
秋菊冷漠地看著她,沉吟著,須臾,她揚起下巴,「好呀,不說也行,不過……」
「只要秋菊姐肯原諒我,我什麼都肯做。」听秋菊有意放過她,她連忙感激地說。
秋菊抓到胤貞的小辮子,心里不知道有多得意。「我要你多做一份工。」
「是。」胤貞點頭。
「挑完肥後,到東郊林子去撿柴。」秋菊說。
胤貞一怔,「東郊林子?現在?」
「怎麼?你不肯?」秋菊挑挑眉頭,冷笑一記。
東郊林子里有一些暗沼,平時罕有人至,白天行走時都得小心翼翼,以提防陷入暗沼之中,更何況現在天色幽黑。
她知道秋菊是存心刁難她,但她卻不敢拒絕。「不,不是的……」胤貞連聲否認。
「不是就好,你挑完了肥,立刻去撿柴火,不撿滿一車子就不準回來。」說完,秋菊指著外頭那台小推車。
胤貞為難地望向外頭,不覺發愁。
「還摩蹭什麼?不快去?!秋菊推了她一把。
「是。」她低下頭,囁嚅地答。
秋菊轉身走了出去,心中甚是得意。
她蹲子,小心的將還可以吃的東西放進布巾里,委屈而傷心的淚水不自覺地從她眼眶中滑落——
★★★
挑完肥,胤貞推著車往東郊而去,雖然身子疲累,手腳幾乎無力,她還是不敢稍作歇息。
要是天亮之前沒撿滿一車的柴,她相信秋菊一定還會找借口整她。為了家人,她咬緊牙根,不再自憐自艾。
事實上,她連怨天尤人的時間都沒有。
就在她推車往東郊而去的同時,她身後跟了一個人——梵毅。
因為輾轉難眠,梵毅索性起身到外頭晃晃;不料他一離開客棧,就發現在夜里推車、不知要往哪里去的胤貞。
其實他是不應該管的,在知道她是那種貪圖富貴、自甘墮落的女人後,他根本就不該再管她的,可是……他管了。
懊死!他在心里暗暗咒罵著自己。
不是已經看透了她的真面目?不是徹底的對她失望、感到不屑?既然是這樣!為什麼他要一路跟在她身後?
他在擔心她?噢,不!他絕不願承認自己的心,已經牢牢地被她牽絆住,而寧可說是一時好奇。
這麼晚了,她推著車要去哪里?他對她實在有太多疑惑,一個女人究竟要有多大的野心,才能忍受這樣的屈辱及刁難?
出了城門,她一路往城郊而去,不多久就進入了一處林子。她提著一只小小的燈,開始在林子里找起東西。
原先梵毅還不知道她在找什麼,直到看見她將柴火放進推車里,他才發現她居然是來撿柴火的。
深更半夜,馬府的人居然要她一個女人家,到這伸手不見五指、四處都是暗沼的林子宋檢柴?!這實在是不可思議!她……究竟得罪了準?
如果她跟馬守齊有見不得光的曖昧關系,那麼……馬守齊又何忍教自己的小愛人受此委屈?
是她欲擒放縱,故意在馬守齊跟前裝可憐、扮無辜?還是其中另有隱情?
一陣風襲來,胤貞手中的燈籠被吹滅了,她緊張地在袖里找尋著火折子;也許是因為恐懼而太過心急,她惟一的火折子竟掉落在地上。
「糟了……」她蹲下來,模黑尋找著火折子。
突然,她模到了一只鞋,而那鞋里有腳……
「啊!」她驚叫一聲,踉蹌地往後一跌。
見她掉了火折子,梵毅無聲無息地來到她跟前,她沒發覺,才會被嚇得三魂七魄都快掉了似酌。
抬起頭,她驚見眼前有個高大人影,但在幽黑之中,她沒能看清那人的模樣。
三更半夜在這林子里……天啊,她是撞鬼了,還是……
不過在這種時候,她倒寧可自己是撞鬼了,要是踫上了什麼隱藏在此的盜賊或惡人,那她豈不是更加危險?
梵毅撿起她落在地上的燈籠,取出自己的火折子,替她重新點著了燈火。「拿去。」他淡淡地將燈籠遞還給她。
燈一亮,胤貞這才看清眼前的人。「你……」
是他?!他怎麼會在這兒!他……他為什麼又出現在她眼前!
「誰叫你半夜三更到這兒來撿柴?」他一徑地淡漠口吻。
胤貞心里是想謝他的,可是她倔強地什麼都沒說。
說真的,進到林子來後,她的心就一直不踏實,胸口盛滿了恐懼、不安;可是當他出現在她面前,她竟奇怪地不再害怕了。
她驚覺到他的出現教她緊張的一顆心踏實了。為什麼?她應該恨他、怕他,尤其是在他企圖輕薄她,怒斥她貪圖富貴之後。
接過燈籠,她別過頭去繼續撿抬柴火。
她不敢跟他說話,甚至不敢正視他,因為只要再多看他一眼,多跟他說一個字,她都怕自己會因此而迷戀上他。
他是個教人見過就難再忘懷的男人,是第一個讓她見了就心緒不寧的男人。可他是個殺手,是個來歷不明的綠林中人。
她不否認他吸引了她,但她不能讓他發現、不能忘記自己的本分,還有她不能忘記娘親就是死在他們這種綠林中人手中。
見她不說話,梵毅不覺有點惱火。他剛剛才幫了她一個忙,至少她該對他說個謝字吧?
「怎麼,你連謝字都不會說了?」他一把拎住她的胳膊,將她扭了回來。
她倏地回頭,冷漠地睇著他,「謝你什麼?謝你殺了馬景榮?謝你讓我變成寡婦?謝你賜給我現在的際遇?」
梵毅一震,怔然地望著她。
她眼里有憤怒、有懊惱,還有不知名的仿徨及無措。他疑惑地注視著她眼底那復雜的情緒,沒有說話。
「放開我!」她掙開他的手,徑自又拾起柴火。
「如果你不想再過這種生活,就立刻跟我走。」雖然他氣她為了富貴榮華而留在馬府,但看她被如此糟蹋,他還是不舍的。
其實只要她願意跟他走,他能給她安樂的日子,雖沒有什麼響亮的頭餃,但像樣的生活是絕對不成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