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冢雄三哼地一笑,「在這個世界里,可不是要狠斗勇就能站得住腳,黑社會也有黑社會的悲哀與無奈,生在鬼冢家並不如外人所想那麼幸運。」
「既然這麼辛苦,為什麼不干脆解散尊王會?」她天真地問。
表冢雄三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尊王會底下角頭近百,幫眾三萬,不是一聲解散就能了事的;黑社會有黑社會維持平衡的一套法則,尊王會一旦解散,整個關東的地下組織也會跟著改朝換代,到時只會讓地下秩序徹底癱瘓,再說鬼冢一族掌理尊王會已近百年,為了傳承,我是絕不會解散尊王會的。」
「如果鬼冢少爺他不想接掌呢?」
「英司骨子里是個很傳統的男人,他知道身為長子的自己有那樣的責任及義務;英器已經離家,尊王會的擔子除了他,也沒有誰可以扛了。」
「英器是——」听起來似乎他還有個兄弟。
「英器是英司的弟弟,二十歲就離家了,听說他人在國外,但確實的行蹤,我並不清楚。」一提起英器,鬼冢雄三臉上流露出一絲感慨與無奈。
「為什麼不把他找回來?」她問。
「他無心于此,就算知道了他的行蹤也沒用。」他一嘆,「英器的個性和英司不同,他是個只會為自己而活的男人。」
「噢……」听完他的話,知里莫名的有些沉重。
看來鬼冢家雖是黑道的權力重心,但其中甘苦卻不是外人所能體會的。
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目、一個深沉陰郁的長男、一個離家出走的麼兒,再加上一個年幼無知的小孩……難道這就是她即將參與其中,並成為一分子的鬼冢家嗎知里抱著已經沉睡的鐵也回到他的臥室,她輕手輕腳地將他放在床上,並為他蓋妥被子;望著他天使般的小臉,她愛憐地在他額上印上一吻。
站起身,回過頭,她驚見站在門口的英司,不禁心想,他站在那里多久了呢「他已經睡了。」不知道為什麼每被他那麼盯著時,她就覺得渾身虛乏。
她走到門口,但他卻沒有讓開的打算。
這個女人,這個昨晚跟他歡愛過的女人,竟搖身一變成了他父親的女人!她如何能仿若無事的,和他們兩父子發生親密關系?她以自己的身體當籌碼進入鬼冢家,貪圖的又是什麼「我該叫你繼母,還是叫你森川小姐?」他勾起一抹輕佻的邪笑。
「隨英司少爺高興。」她知道他不喜歡她,但她覺得自己沒必要受他的氣。
他冷笑一聲,「委身給一個老先生,你圖的是什麼?」
圖?她才沒圖什麼呢,黑幫家族有什麼好圖的!?
「鬼冢老爺是個好男人,比起一些自以為是、粗鄙無禮的年輕人,我倒寧可跟著鬼冢老爺。」雖然她和鬼冢雄三只是掛名夫妻,甚至連個儀式都沒有,但她實在無法忍受他對她的明諷暗嘲。
「你……」英司濃眉一揪,眉心處青筋暴突。這可惡的女人,她不只要了他,還打算欺騙他那個毫不知情的父親!?
他真想立刻揭穿她的假面具,只是那麼做,父親三代頭目的顏面何存?他這個準四代頭目的尊嚴,又會遭到如何的踐踏「抱歉,請你讓開。」她寒著一張臉,端起繼母的架子,「我還要回去服侍老爺睡覺。」
其實她和鬼冢雄三各睡各的,而且他還特地為她在內室另闢一處暗室。
英司冷然一笑,向旁邊退了一步。
好,他倒要看看她能在他手底下,玩出什麼花樣來!
「晚安了,繼母。」他冷笑著說。
知里瞥了他一眼,轉身離去——新宿歌舞伎町土屋組土屋信一是尊王會底下一個勢力龐大的角頭,歌舞伎町一帶近五成的特種行業都是尊王會所有,而負責管理其中一部分的,就是現年四十五歲的土屋。
「大哥,森川來了。」上屋的親信中島,走進他的辦公室里報告著。
「嗯,」他點點頭,「叫他進來。」
中島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帶著一名禿頭微胖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叫作森川光男,也就是知里的父親。
「土屋先生……」森川滿臉堆笑地走近土屋的桌邊。
「有什麼事?」土屋有些不耐,要不是看在他還有點利用價值,他才懶得理他。
「是這樣的,」森川摩挲著兩掌,嬉皮笑臉地,「我女兒已經進了鬼冢家,接下來我要怎麼做呢?」
「不用你操心?」土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自有主意,你只要負責將你女兒,放到那死老頭身邊就夠了。」
「可是我擔心知里的安危呀!」他虛情假意地說。
土屋一哼,「擔心就別把她送進鬼冢家呀。」這沒出息的家伙還不是想利用女兒的身體得到一些利益,說什麼擔心!?幸好他生的是還有點「用處」的女兒,要是生了兒子,看他拿什麼糊口。
「土屋先生,別生氣。」見他有點動怒,森川連忙涎著笑臉說︰「能為上屋先生盡點心力,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就算犧牲了女兒又算什麼!只不過犧牲也得有所代價,更何況將來還得靠我跟我女兒聯絡,不是嗎?」
土屋臉色一沉,「你在威脅我!?」
「不敢,」森川嘿地一笑,「我只是擔心那丫頭,不肯配合土屋先生的計畫罷了。」
土屋瞪視著他,雖怒卻不言,他暗忖,森川這只瘌痢狽咬著的可是他的尾巴,以目前的情形看來,他還得讓他咬上好一陣子。
表冢老頭時日無多,而鬼冢英器又下落不明,屆時能與鬼冢英司爭奪頭目之位的,就只有身為繼室的森川知里了。
對他來說,森川知里可是他登上四代頭目之位的踏腳石為了他的頭目之夢,只得姑且再忍受森川一些時日,等大局一定,他非要把森川這只狗給大卸八塊不可。
「你是不是又沒錢花了?」他睨了森川一眼。
森川咧嘴笑笑,一副卑微惹人厭的樣子。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疊紙鈔,「喏,拿去花吧。」
「謝謝,謝謝……」森川急忙伸手接下,生怕他一個反悔又將錢收回去似的,立刻把鈔票塞進口袋,還不忘對著土屋鞠躬哈腰。
「沒事的話少到這里來,我可不想事跡敗露。」土屋一臉不層。
「是,是……」森川陪著笑臉,恭恭敬敬地說︰「那我走了。」
「唔。」土屋巴不得他早點從他眼前治失,打發似地揮了揮手。
森川一走,中島便開門進來,「大哥,森川他又來要錢?」
土屋點頭,一臉懊惱,「那家伙知道我現在還動不了他,當然要盡量從我這里挖點錢花。」
「大哥,我看干脆——」中島目露殺機.「不,」土屋老謀深算地道,「還不是時候。」
「難道要這樣任他敲詐?」
土屋冷哼一聲,「再讓他敲也敲不了多久了,等事成之後再把他剁了喂狗也不遲」說著,他咭咭怪笑了起來,「到時我還要把他女兒玩殘了,再推入火坑呢。」
他得意地大笑著,臉上是一抹陰險的可怕神情——想他土屋兩代都在鬼冢家底下辦事,現在也該是土屋一氏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良子還未開門做生意,英司就一臉冷然地來到了店門口。
勝久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英少!什麼風把你吹來的?」良子是這間酒廊的媽媽桑,也是和英司有著固定關系的女人。
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不過當他沒有表情時,也代表著他正為某件事生氣或煩惱。
他像陣風似的往辦公室方向走去,把勝久和良子給拋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