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不好吧媽,妳真想把他當豬養喔?傅雁南眼角微微抽動。
「謝謝伯母,我吃飽了。」滿足地打了聲飽嗝,施呈勳不好意思地拍拍肚皮。「不好意思,我很久沒吃這麼好吃的家常菜,所以失態了,抱歉。」
「哎喲!頭家嘴真甜喏!」傅媽媽笑個不停,若不是到了花甲年紀,搞不好還讓人誤會犯花痴了。「系李不甘嫌啦!」
「這樣就叫好吃喔?你真不挑食。」撈撿著菜盤里僅剩的三兩根菜梗,傅老爹不給情面地吐傅媽媽槽。
「欸欸欸!那你不要粗啊!都粗了快三十年了還嫌?」傅媽媽慍惱地頂了傅老爹一句。
「欸?吃了那麼多年,吃久了總會習慣的嘛,妳是計較個什麼勁兒?」讓老婆這麼一念,傅老爹面子有些掛不住,顴骨微紅地反駁道。
「計較?是你計較還是我計較?」厚!那什麼死人口氣啊?存心把老娘氣死!暗媽媽再也顧不得有客人在場,當下拉開喉嚨準備開炮。
「爸!媽!」傅老爹和傅媽媽是絕對典型的中國夫妻,一律極沒創意地采用「互相漏氣求進步」的相處模式,傅雁南早就見怪不怪了,但還是得意思意思提醒一下。
畢竟家丑不可外揚啊!
讓她這麼一喊,兩夫妻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相互瞪了一眼,休戰……暫時休戰!
施呈勳覺得有趣,揚起唇輕笑。
「不、不好意思,我爸媽讓你見笑了。」她顯得有絲懊惱。
「不會,這樣很好,很溫馨,一家人本來就該這樣。」吵吵鬧鬧——他好意省略幾個讓人尷尬的字眼,保留他們一家大小的顏面。
「說得好!說得好!」傅老爹伸手拍打他的肩,一副眼他超級麻吉的模樣。「小老弟,我就欣賞你這性子,夠爽快!」
「呃……謝謝夸獎。」尷尬啊!暗老爹喊他小老弟,那他到底要叫傅老爹「伯父」還是「老哥」?麻煩的是。他已先喊傅媽媽為「伯母」,這會兒可全都亂了!
「那你們家是不開伙秀?」傅媽媽問道,不曉得是看他順眼還是客氣,緊接著又說了句讓傅雁南忍不住蹙眉的話!「那以後你就常來我們家粗飯啊!」
暗雁南嘴角抽搐,感到一陣昏天暗地。
拜托∼∼有必要跟他那麼熱絡嗎?他不過是她的老板而已!況且雖然他付給她的工作酬勞還不差,但倘若他經常到家里來吃飯,那到底要不要給他收伙食費啊?
這半點都不會敲算盤的笨老媽!
「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家里就剩我跟弟弟;我們倆都忙,沒什麼時間湊在一塊兒吃飯,更別提開伙了。」施呈勳隨口應道,想不到兩老的眼神立刻變了。
四顆老眼漾起可疑的晶光,「水汪汪」地瞅著他瞧,瞧得他是雞皮疙瘩亂竄,渾身發麻地一陣哆嗉。
暗雁南怔仲了下,心里還算計著這頓伙食費,听他這麼一說,心頭不由得罪惡感叢生——或許他品嘗的不止是家常菜,而是「家」的感覺,這教她怎好意思跟他收費?
傷腦筋,那種心情是……無價啊!
「小老弟,你要是喜歡我們家婆子煮的菜,以後就常到家里來,老子我絕對展開雙臂歡迎你!」傅老爹兩眼一泡淚,忘情地拍打他的肩,差點沒將他的身子給打偏了。
「嘿啦,把我們家當自己家,不用客氣嘿!」
「對對對……當自己家,常來,常來啦!」
施呈勳胸口一陣熱,感動得莫名其妙。或許是太久不曾享受到家庭的溫暖,傅家兩老的熱情讓他全然無力招架,他揚起嘴角,重重地點了下頭。
而傅雁南睨著兩老的熱情,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如果他真能在她家里找到「家」的溫暖,而老爸老媽又不反對,反正買菜花的也不是她的錢,Whocares?
棒兩天的假日,和新社區談妥幾樁獲利不差的買賣,施呈勳開著車路經傅家附近,思緒百轉千回後,終于將開過頭的車子回轉,決定到傅家叨擾一頓午餐。
暗老爹和傅媽媽可樂了,熱情地招呼他吃飯,吃完飯還喝了老人茶,兩老這才甘願地回房午睡,將傅雁南和施呈勳扔在客廳里獨處。
暗雁南將碗盤洗好,一走出客廳發現他早已月兌了室內鞋、卷起袖子,光著一雙大腳丫在後院里以澆花用的水龍頭汲水,旁邊杵著等待清洗的拖把,客廳里的地板倒是光亮許多。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他好一會兒,才緩緩拉開落地窗,一雙素足踏進庭院,輕巧地趿上後院拖鞋。
「你倒挺自動自發的嘛!」她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後說道。
「妳忙完啦?」施呈勳關掉水龍頭,咧開嘴露出白亮的牙。「無功不受祿,平白無故到妳家打擾,自然得幫點忙,不然還真不好意思。」
「喲!平常看你吼人氣勢挺旺的。怎麼今天如此卑微?」傅雁南撫著胸口,一副狠狠被嚇到的模樣。
「妳……」閉了閉眼,他懊惱地低咒。「那是工作上需要好嗎?妳也知道那幾個家伙皮得要死,妳以為我愛喔?靠!」
原以為她是個性子恬靜的女人,沒想到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在與她有些許工作之外的接觸之後,他徹底明白之前的一切全是幻覺。
「喏,不就又來了?」她對于他的某些「特殊用語」頗有微詞,即使跟著傅老爹學技術時,從小到大可說是耳熱能詳,她還是不以為然。
「什麼又來了?」他有說錯什麼嗎?
翻翻白眼,她往旁邊移動一步。「你不是叫我『靠』邊站?」她滿臉無辜。
施呈勳呆愣兩秒,終于弄懂她的意思。
「我的老天!那是『習慣用語』,沒特別意思。」他尷尬地指了指庭院角落的大榕樹,轉移話題。「那棵榕樹好大,種很久了吧?」
「既然沒特別的意思,能不說就別說了。」這男人拗得真硬。冷覷著他的尷尬,但她也不再咄咄逼人,配合地將注意力轉到大榕樹上。「我出生時它好像就這麼大了,過了二十幾年,看起來還是這麼大。」即使伸長手臂、踮高腳尖,她還是連榕樹的枝丫都勾不到。
「要過去看一下嗎?」她抬起下顎、眼兒一勾,問道。
施呈勳莫名地胸口一蕩——那狐媚的眼像會勾人似的,害他神經質地心驚肉跳,心髒差點沒從喉管里蹦出來!
沒注意他冒出冷汗,她率先往榕樹走去,邊走邊向他敘述那棵榕樹曾伴隨她成長的「豐功偉業」。
「小時候我爸還在樹枝上弄了個秋千,到我高中時壞了,索性就把它拆了。」小手模上樹干,她的神情變得好生柔和,柔得幾乎要掐出水來。「以前學技術,沒做好或犯了錯被責罵之後,我總會在秋千上坐好久,它被拆掉時我還躲在房里偷哭牙幾天泥!」
「哭?妳?」跟在她身後的施呈勳,腦子里自動勾勒出她梨花帶雨的嬌靨,沒來由地胸口一擰,感覺像被狠狠揍了一拳。
「哭是女人的專利,怎麼?不行啊?」頰上竄起一抹嬌紅,她沒好氣地賞他兩顆大白眼。
「呃……」他語塞,隱隱間听見自己如擂鼓的心跳。指尖撫上榕樹上深深淺淺的刻痕,他僵硬地挑起眉。「這是?」
「我的成長紀錄啊!」她陡地綻開笑顏,彎著身子配合那些刻痕緩緩站直。「也不曉得從誰開始留下的規矩,好像每個做老爸的都會為自個兒的孩子量身高;記得我爸每隔幾個月就會叫我在這樹下站一次,一直到我高中之後不再長高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