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說越大聲,到後來簡直是用吼的,就連用咆哮來形容都不為過,卻怎麼也掩不了其間顫抖的哽咽。
才剛風干的淚痕重新爬上她的臉頰,驀然想起他掛在房門後的那只老舊風箏,突然之間,她什麼都明白了
「初墨……那個風箏,其實是我的,對吧?」就算他像蚌殼一樣死不開口,她還是要問個明白。
他緊閉上眼,因為眼眶灼燙得令他睜不開眼。「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不過是個沒用的風箏罷了!」
白睦琳伸手捧住他的臉,在月光的照射下,他密實的眼睫下方竟隱隱閃動著……水光?!
「告訴我,初墨,那個風箏到底是不是我的?」噙著眼淚,她不放棄地再次追問。
她執意要個足以說服她的答案,即使答案已是如此明顯,她還是要听他親口說出來才甘心!
咬了咬牙,熊初墨終究還是睜開濕濡的眼,神情狼狽地瞪著她。「你究竟想證實什麼?為什麼非得問這個問題不可?」
「因為這個答案對我很重要。」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他之所以老愛逗她的主因。
他深吸口氣,頓時屈服在她莫名其妙的堅持之下。「沒錯,那個風箏,的確是你掉到河里的那一個。」
他投降了,對她,他總是只有投降的分——但是那又怎麼樣呢?以後就算他想投降,恐怕也沒機會了吧?!
「我記得你叫我不要去撿的。」她的淚掉得更凶了,為的,卻不再是傷心。但熊初墨顯然是誤會了,誤會她為了別種不知名的原由而哭,即使心疼,卻再沒有為她拭淚的權利。
「我撿都撿了,不然你想怎樣?再拿回高雄丟到河里?反正那是你的東西,隨你高興怎麼處置都行!」他賭氣地言不由衷,天知道他的心猶如被割*般疼痛!
「我愛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嗎?」她笑了,很淺很淺的笑,小心地不一讓他發現。「隨便我愛拿走,還是……放在原地?」
「我管你愛拿到哪里去?」他心痛得失去理智,全然沒有听出她話里的「暗示」。「你要丟就丟、要拿走就拿走,就算你愛放在原地我也無所……」
惱火地叨念著,直至「有問題」的關鍵句,他的聲音凝在喉頭,心跳加劇且不敢置信地轉頭,看著她又哭又笑的小臉,他竟一瞬間失了心神,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第十章
「初墨,你真的無所謂嗎?」白睦琳嬌羞地理了理他微縐的領口。
眨了眨眼,熊初墨好不容易回神了,分不清是因為她的聲音還是她不曾有過的親昵舉動?「什、什麼?」
天哪!他都忍不住要結巴了!
「風箏啊!」努努嘴,她開始編些莫須有的故事。「如果有一天,出現一個能讓我心動、也心動于我的男人……嗯,如果有一天,他向我求婚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帶著我那只風箏……」
「別再說了!」他心痛如絞,憎恨自己又讓她牽著鼻子戲耍了一回,再也听不進任何傷人的字眼。
白睦琳無辜地瞅著他。「初墨。」
「我把它還給你……什麼都還給你,這樣總可以了吧?!」他心力交瘁,無力再承受更多,當真只有投降的分。
她非得這樣傷害他嗎?!他根本無法想象自己可以面對她遇上真心相愛男人的書面,因為他總會不由自主地將那個男人幻想成自己的臉——而這一切,不過是再一次的痴心妄想!
踉蹌地推開她,他起身沒來由地淒苦發笑。
之前不顧任何抗拒,幾乎可稱為強迫侵佔她的行為,如今看來竟是如此鄙劣.
她不要他,從來都不要他。
她曾經明白地表白過,只是全讓他蓄意忽略了;現今想想,他那些自以為是的作為跟禽獸有何不同?卻殘忍地全部加諸在她瘦弱的肩上……
「初墨?」讓他這麼一推,跌坐在地上的白睦琳,臉色蒼白地盯著眼前看似萬念俱灰的男人。
是她的試驗太過了嗎?還是……他根本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不曉得她口中指的男人只有一個,一個叫做熊初墨的笨男人?
「對不起……」背著她,雙眼酸澀得難受,突地感覺頰側一熱,唇角滲入一絲咸味;他分不清那是什麼東西,只知道那水液苦澀得難以吞咽。
對不起?那是什麼意思?白睦琳大駭上時無法接受他頭一回對自己表達的歉立息,神色變得更為慘白。
「原諒我對你做過的一切,你說得沒錯,我是個不可救藥的壤男人。」現在承認錯誤來得及嗎?只怕再也收不回如江水般澎湃奔騰的感情。「明天,明天我把那個風箏還給你。」
他沒辦法再將字句說得完整,他需要好好地喘口氣,他需要找個地方躲起來療傷,他需要…該死的!他需要的只有她!一直只有她啊!
白睦琳赫然明白,他並不如外表那般看似堅強,他的心里有一塊非常柔軟又脆弱的地方,而那個地方是專屬于她一個人的禁區;直到此刻她才了解,自己是多麼幸福!
這樣的男人,這輩子她不可能再遇上第二個,他的專情令她動容。
即使他總是蠻橫、鴨霸、不講道理,可是他的心總是明白地攤在她的眼前,明明白白地宣告他要她、不讓她逃離;是她太過盲目,才會從來都不曾看清他的心。
「初墨!」出聲喊住他,她不能讓他就這樣心碎地離開。
凝住腳步,他的鞋尖停頓在距離大門約莫二十公分的地方。
「還有事嗎?」過了好久,他才有辦法開口說話,而那聲音粗嘎得幾難分辯。
扶著地板站起,她溫柔地凝著他僵直的背脊。「我話還沒說完,你還不能走。」
沈默,他的沉默因為等待,等待她把話說完,也好讓自己完全死了這條心
「你回過頭來听我說好不好?」微顫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才發現他也在發抖,而且抖得比自己還厲害。「初墨?」
吸氣、吐氣,再吸氣、再吐氣……如此反復數回,他還是無法拒絕她的要求,讓自己半垂眼瞼卻仍舊掩不住傷痛的黑眸對上她的麗顏。
就當作是最後」次吧!至少留給她」個還算「尚可」的好印象,總比讓她憎恨自已一輩子來得好。
「有事快說,我累了,想早點回去休息。」強迫自己對她冷言冷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麼想緊擁她入懷——
她淺淺地點了下頭。「嗯,除了那只風箏……不,你得看著我,我才要說—.」他倏地撇開頭,而她,有她的堅持,不肯把話說完。
此刻,熊初墨是恨她的,恨她的殘忍、恨她的無心—.
她到底還想怎麼樣?他都已經認輸了還不夠嗎?何苦再逼他如此煎熬?兩人再這麼牽扯下去有何意義?她終究還是不愛他啊!
難道她不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勇氣再看她了嗎?只怕再多看她一眼,他就會說服不了自己貪婪的心,忍不住會想跟她索取包多、更多——而他可以預料,那絕對不是不愛自己的她可以承受的!!
「熊初墨!」氣惱他不顧自己的要求兀自轉身,白睦琳幾乎因而跳腳!
「愛說不說隨便你。」他真的好累,心太痛,痛得他快要喘不過氣、快要無法呼吸了,所以他不能強迫自己多看她一眼卻什麼都不能做!
白睦琳委屈地紅了眼。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很會拿喬喔!人家只不過想考驗他一下下都不行嗎?小氣鬼!
等不到她的聲音,熊初墨輕嘆口氣。「不說嗎?那我要走了。」
後!這頭熊還當真要開門了!白睦琳眼明手快,一把按住他亟欲開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