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的反應過于直接或聲音過大,竟引起辦公室里所有男人的側目和悶聲訕笑,包括那個她認為不可能是主編的主編。
卜焱堽嘴角微微抽搐,顯然正在隱忍某種情緒。我為什麼不可能是主編?
呃……不安地偷睨將要變成她未來同事的一群男人,她情難自抑地脹紅了臉。那個……主編似乎不該、這麼年輕……
嗯哼。好整以暇地抽出行事歷,卜焱堽還再問︰還有呢?
我、我覺得……感覺到背後灼人的數道眸光,單純吞了下口水,豁出去地說︰他應該是年紀有點大,啤酒肚、禿頭外加狐臭跟香港腳,不是像你這個樣子!這才是她設定的主編形象。
卜焱堽差點沒由椅子上跌下來,伴隨著哄堂的笑聲,他兀自鎮定地攀往桌面,不讓自己太過失控。
咳,妳可以……他顯得很難啟齒。呃,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麼我給妳的既定形象會這麼糟?簡直令人忍無可忍,若要告她誹謗都可以成立了!
單純的臉燒灼了起來,不知該怎麼向他解釋,在她心里,一直認為的男人就該長那個樣子;她紅著臉、低著頭,一副做錯事的內疚模樣。
等不到她的解釋,更夸張的是連一聲道歉都沒有,卜焱堽沒啥耐心地揚揚手。算了。妳叫什麼名字?同事嘛,總得先了解對方的基本數據,將來才好差遣。
單純。她沒敢再藐視他的身分地位,乖巧地老實回答。
她一報出名字,身後的悶笑聲又冒出頭了,連卜焱堽都忍不住貝起唇角。善存?綜合維他命的那個善存?
不是。懊惱地揪起眉心,單純著實厭煩每回都得大費周章地介紹自己的名字,可偏偏這些人又愚蠢得緊,她要是不解釋清楚,恐怕她的名字從此被改寫。
我的名字是單純,單純的單,單純的純;但單這個字是多音字,用在姓氏上得念善,所以我的名字是單純。她越說越小聲,因為身後的笑聲越來越大,連眼前那張臉,都露出可惡至極的笑容,害她不由自主地覺得不自在。
哎喲——我的老天,這個名字還真有創意!一個男人忍不住大笑出聲,還自以為幽默地加入兩句評語。幼齒仔補目揪,單純、善存?真有意思。
了不起,這麼單純的小女生竟然跑到我們部門里來了?這公司不是耍人嗎?另一個則是語帶同情地支援她,卻听得出語氣里淡淡的嘲諷。
我們成人雜志社里竟種起單純小花來了?真是夠了!
別這麼損人嘛,我看她挺好的啊!
速啊,不朱道她能不能適應偶們這里的工作咧!
可能沒兩天就嚇跑了吧?哈哈哈……
此起彼落的笑聲,幾乎讓單純的血液全數沖上後腦;她脹紅了臉,胸口憋著一股怨氣,著實惱恨自己陷入如此難堪的境地……隨著她臉上的顏色轉換,卜焱堽的笑容也漸次逸去,終于在她的紅臉蛋轉為蒼白時,他冷聲地下了命令。好了,你們別逗她了,我想,可能連她自己也想不到會被分配到這里工作;她已經夠難受的了,你們別再火上加油,讓她誤以為我們是很難相處的一群同事。
一句話有效地遏止所有男人們的訕笑聲,個個模模鼻子,沒敢再多嘴地低頭埋首工作。
單純訝異地膛大眼眸,她沒想到讓自己印象最差的他,會主動幫自己一把,頓時心頭漾起股暖暖的熱流,也將對他的嫌惡沖淡了許多。
卜焱堽沒注意她情緒的轉變,有點擔心地問︰妳……應該做過職前訓練了吧?
說實話,這女孩真的跟她的名字一樣,一看就知道是個單純到不行的小女生,這樣的她,真的適合這個工作環境嗎?他很難不懷疑。
是。收起心頭莫名流竄的感動,單純搖身一變,看起來終于像個有自信的小編輯.我接受公司三個月的職前訓練,任何編輯重點都學會了,主編請放心。
背後似乎又傳來輕淺的笑聲,但單純不以為意,她決定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工作上,不再理會那些無聊男子的惡意嘲笑。
頂多受不了的時候再以不適任的理由申請轉調別的部門服務,雖然有點丟臉,但對她而言,或許是比較好的出路,總比長期被安排在這充滿異色的地方好。
卜焱堽翻了下白眼,有點受不了她的正經八百;他由抽屜里抽出一個牛皮紙袋,放到桌上推至她面前。這篇報導整理一下,里面有圖片和文字,妳做一下編排,下午再交給我。
對她,他才會如此特別要求,要是其它的工作伙伴,大家都太熟悉作業流程,根本不需要他操心,要他全部放手都沒問題。
除了因為她是新人的理由之外,不知怎的,他就是隱隱覺得不太對勁,至于哪里不對,得看過她所做的稿件才能看出癥結。
拿起有點分量的牛皮紙袋,單純的眼露出堅定的光芒。是,主編請放心,我一定會在時間內完成。她一定要將自己最好的專業素養表現出來,徹底讓那些臭男人刮目相看!
欸,不懂的就問其它人,他們會幫妳。說不出所以然的,他就是感到擔心。
她頓了下,漾起甜笑的嘴角浮起可愛的小梨窩。我知道,謝謝主編提醒!那我去忙嘍。
待她轉身離去,卜焱堽無力地把額頭抵在桌面上;天,這女孩不僅單純得過火,連工作態度都正經得令人頭疼。
希望她可以盡快適應這個有點復雜、又不會太過復雜的工作環境,千萬別給他惹太大、太多的麻煩才好。
啊………這些照片怎麼會變成這樣?淒厲而悲慘的吼叫聲由—卜焱堽的辦公室里傳到辦公室外頭,引得辦公室外的工作同仁不由自主地停下手邊的動作,先是互相對看了幾眼,然後一個個像趕著上班的上班族擠沙丁魚公車一般,爭先恐後地擠到辦公室前偷覦,連剛進門的攝影師都好奇地跟著大伙兒一起行動,形成絕無僅有的團結了。
妳在搞什麼鬼?為什麼把這些照片弄成這樣?卜焱堽看著那些被修整過的露點照片,當真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他此刻復雜的心情,只能用欲哭無淚來代替。
主編……你、不覺得那照片……很不雅觀嗎?她是為了公司著想欸,現在新聞局分級分得凶,連殯榔西施都不能太過招搖,她要是不想辦法將那些極其不雅的照片稍做修飾,萬一被新聞局告發怎麼辦?
卜焱堽很想當場最死過去算了。
一張好好的艷色照片,模特兒擺弄著最妖嬌的媚態,放在雜志里該是很能滿足男性的視覺感官,讓讀者們個個如雜志名般STANDUP,結果讓她這麼一修飾,不但沒辦法達成預期的效果,反而成了個天大的冷笑話。
瞧她對那張照片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她竟然用油性簽字筆,將照片里模特兒上的毛發和最養眼的部分全部涂蓋成黑鴉鴉一片!
不僅如此,那塊礙眼的黑甚至延伸至模特兒的月復部、大腿,任何該看的全看不到了;更可惡的是,每一張都經過她的加工,沒一張例外!
妳竟然還用油性的……他簡直氣到說不出話來。
不然踫到水就糟啦!她還有理由,頭頭是道的理由。照片踫到水是可以吹干再印刷,只要沒有折痕就行了;但那部分可不行,用水性的筆很容易就被沖掉了,那我畫成這樣還有什麼意義?
是根本沒意義!再難維持冷靜的表像,卜焱堽猛地一拍桌面站了起來。小姐,妳搞清楚狀況行不行?我們這里可不是清純的文藝世界,也不是專為像妳這種小女生制作純情刊物的出版部門,妳要是不習慣可以說啊,我們可以想辦法將妳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