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了這麼久的馬,我的都快要裂成兩半。」又痛又酸。
閔斯琳哀鳴。
「你說話能不能文雅一些,不覺得太粗魯了嗎?」他才想哭,好歹她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說話的口氣卻與市井悍婦沒兩樣,讓人忍不住搖頭。
「有什麼關系,都這麼熟了。」吃也在一起,睡也在一起,簡直就像對孿生子,哪里還需要見外。
「也對。」他嘆氣。相處得越久,說話就越容易口無遮攔,至少她在他的面前是毫不隱諱,他也不知道那是好是壞,只能由她。
兩人下馬活動筋骨,順便喂馬兒吃草。望著前方昂然聳立的碉堡,閔斯琳突然覺得緊張,不由得拿出銅鏡前後翻看。
「不曉得能不能找得到唐將軍?」越是接近目標,閔斯琳就越緊張,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怯。
「很難說。」誰也不能保證。「希望唐將軍就在軍營里,如此一來,咱們就可以將銅鏡和帛書交給唐將軍。」完成玉娘的願望。
「等咱們把銅鏡交給唐將軍以後,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閔斯琳幾乎把玉娘留下來的銅鏡都翻爛了,就是瞧不出端倪。
「誰知道?」皇甫淵聳肩,不敢抱太大希望。
「萬一就算咱們把銅鏡交給唐將軍,還是回不了明朝,那該怎麼辦?」越是關鍵時刻,閔斯琳的問題就越多,就越不安。
「那咱們也只好認命留在這里生活,水遠綁在一起。」反正都綁了這麼久,不差之後那幾十年。
「咱們也不一定非綁在一起不可啊!」閔斯琳心兒怦怦跳地猜測他話中的意思,他好像有意跟她過一輩子?「咱們還是可以各自嫁娶,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互不相干……」
「話是沒錯。」可惡的女人,成天想著擺月兌他。「但你在這里算是老姑娘了,我怕沒有人肯娶你。」
畢竟比起漢朝人動不動十四、五歲就為人妻、為人母,她的年齡要大上許多,想要把自己順利推銷出去,怕是不容易哪!
「你說什麼?!」這麼狠毒的話也說得出來,擺明找死。
「本來就是。」皇甫淵笑嘻嘻,已做好逃跑的打算,他打賭她的小拳頭一定會揮過來。
閔斯琳果然靠過來要揍他,皇甫淵忽左躲右閃避她的攻擊,兩人打打鬧鬧好不快樂。
「找到了。」
「就是他們!」
兩人正打鬧之際,突然有兩道人影從旁邊竄出,皇甫淵立刻停止打鬧,機警地拔出劍,指向來者。
「你們是什麼人?」是土匪還是……
「你應該猜得到我們的身分。」來人冷笑,皇甫淵從他們的眼神表情,就可以略知一二。
「你們是徐諒派來的殺手。」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追上來,方才應該一口氣沖進碉堡的,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皇甫淵右手握緊劍把,左手將閔斯琳拉到身後,決心跟殺手拚了。
「徐大人要我們取你們的項上人頭。」殺手們拔出劍,頗有和皇甫淵一決生死的味道。
「等一下!」另一名殺手不曉得為什麼突然緊張起來。「徐大人的意思是只要殺了這個男的,女人要帶回去。」
「那個老色鬼還不放過我?」閔斯琳一听見殺手說徐姓士族要活捉她,嚇得倒抽一口氣,緊抓住皇甫淵的衣服不放。
皇甫淵突然覺得很好笑,幾天前她才剛抱怨他只會煮飯梳頭,現在倒會躲到他背後尋求保護,她總算意識到他是個男人。
只是眼下的情勢讓他笑不出來。雖說徐姓士族只派來兩名殺手,但這兩名殺手的身手看起來都不錯,得小心應付才是。
「那麼,就先把這男人殺了,再活捉那個女的。」說話的殺手個性較另一名殺手殘暴,也較難對付。
「作夢!」他死也不會把她交出去,皇甫淵發誓。「想要我的項上人頭,還得看你們有沒有本事。」
「那就讓你瞧瞧我們的本事,看招!」殺手們不堪刺激,一劍就揮向皇甫淵,他連忙將閔斯琳推到另外一邊,交代她自己逃命,然後便一個人打兩人,和對方展開激戰。
想也知道閔靳琳不可能放下皇甫淵一個人逃命,但她又幫不上忙,只能在一邊干著急。
她雙手捂著嘴巴,既著急又害怕地看著在她面前上演的打斗,不曉得該怎麼幫皇甫淵才好。
她看他一個人對付兩名殺手,看他揮舞著長劍奮力與對方搏斗,突然很氣自己,什麼都學了,唯獨最重要的「彈石神功」就是學不起來,如果她學會「彈石神功」,現在就能幫他了。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
和唱戲一樣,武術也得從小練起,沒有一步一步打好基礎,無法一蹴可及,皇甫淵也是自小習武,今日才有這等武功與殺手對抗。
徐姓士族派來的殺手,沒有料到皇甫淵的身手如此了得,不但殺不了他,連他的一根寒毛都踫不到,因此非常懊惱。
明的不行就來暗的,其中一名殺手先是全力進攻皇甫淵,引開他的注意力。另一名殺手趁著皇甫淵忙著應付他伙伴的同時,從皇甫淵背後突襲,這一切閔斯琳都看在眼底。
「危險!」她也想都不想地拿起地上的大石頭,從對方的頭上敲下去。遇襲的殺手冷不防挨了一記悶棍,回過頭尋找偷襲他的人,只看見閔斯琳慌張的臉。
「你……」殺手轉身面向閔斯琳,她嚇得丟下手中的大石頭,拚命往後退,殺手的長劍在同一時間劃破她的衣服,刺進她的身體里。
「琳兒!」皇甫淵終于解決掉糾纏不清的殺手,朝著他們的方向大喊,起初閔斯琳沒有感覺,直到她的血開始涓涓流出,她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琳兒!」皇甫淵將揮劍刺她的殺手踢到旁邊,殺手因為被閔斯琳拿大石頭打中後腦勺,只來得及朝閔斯琳揮出一劍隨即倒地,這會兒已經躺在地上不醒人事。
「你怎麼了?振作點!」他扶閔斯琳躺下,紅色的鮮血,開始從她受傷的部位像泉水一樣地涌出,疼痛也隨之而來。
閔斯琳的嘴唇迅速泛白,皇甫淵七手八腳地撕掉袍子的下緣,想做成布條為她包扎傷口,卻怎麼也弄不好。
她搖搖頭,取笑他可笑的動作,還說要保護她呢!她才受個小傷,他就應付不來了,要怎麼守護她的下半輩子?
「琳兒!」
可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他有沒有用不是由她的嘴巴界定的,是由她的心界定的,此刻他在她心中,是全天下最有用的男人。
「你……你怎麼這麼沒用,居然……居然還掉淚?」他的眼淚是最厲害的武器,只要一滴就能將她堅強的防衛擊垮,從此只剩女性的柔情。
「閉嘴。」他慌亂到不知道如何應付眼前的情勢,他可以死一千次一萬次,就是不能讓她受傷,他連讓她滴一滴血都舍不得,可她竟然流了一大片,這讓他不知所措。
「就會說大話。」她虛弱地笑笑,感覺自己好像越來越沒力氣,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琳兒!」成年以後他再也沒哭過,所有淚水都在幼年時練武的艱苦過程中流光,但現在,它們竟然不受控制,涓滴的流下來。
要命。
「你不要這個樣子……」一直用眼淚腐蝕她的心門。「這樣我……呼呼,這樣我會愛上你。」也許是因為快要死了,她什麼話都敢講,這會兒不就說了連她自己都不敢承認的心事?
「你說什麼?」皇甫淵愣住,無法相信,她竟選了這麼荒謬的時刻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