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征,等一下飆完車我們要去哪里?」
舉凡車隊一定有個頭頭,這支車隊的老大是一名叫尹昊征的少年,大家都習慣叫他阿征。
「隨便。」阿征蹺起二郎腿,抖啊抖的。「你跟兄弟們商量一下,再告訴我。」
阿征的家境優渥,雙親皆在外商公司擔任高階主管,還有祖先留下來的遺產,家里非常有錢。
「去吃火鍋怎麼樣?」正是因為他家有錢,兄弟們才跟著他,吃喝都不用愁。
「好啊!」阿征並不介意當冤大頭,反正他有錢,海派一點也沒關系。
阿征的家族是這一帶的望族,也是這個地方最有錢的人,只可惜父母們都太忙,沒什麼空閑管教孩子。
「我們走!」一群血氣方剛的少年,才剛熄火,緊接著又發動引擎,朝火鍋店飛奔而去。
當時他才就讀國二,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就學人家逞凶斗狠,雖然還沒有真正傷害到人,但動不動就威脅要動槍動刀,著實讓人很傷腦筋,大家都拿他沒辦法。
阿征的父母當然也知道這個情形,但他們似乎無力改進也無意改進阿征的狀況。他們總共生了兩個兒子,老大是資優生,從小就被斷定是天才兒童,父母兩人全心全意栽培大兒子,因而忽略次子。
其實阿征也並非全無優點,他的鋼琴彈得很好,小提琴也拉得不錯,小小年紀甚至還會作曲。
但阿征的家族是以經商起家,音樂對他們來說,只是彰顯社會地位的必要手段,他們不會、也不鼓勵小孩子朝這方面發展。這點,老大倒是完全承襲他們的意志,從小就立志要成為像比爾蓋茲那樣全球聞名的人物,開一家全球最頂尖的公司賺大錢。至于老二阿征則是徹底被忽略,因為他不是天才兒童,書也念得不怎麼樣,只懂得玩音樂。他的父母不用說必定對他感到失望,而他因為長期被忽略,開始感到痛苦、憤怒,覺得這世界上沒有人關心他,到最後干脆加入當地的車隊,發泄多余精力。
于是情況變得越來越糟,原本他還算可以的學業成績,在加入摩托車隊後一落千丈。
案母對他本來就不抱希望,在他開始變壞以後,逐漸轉為絕望,到最後終于演變為漠不關心,只會給他錢。
「阿征,不好意思,又是你買單。」阿勝在車隊之中算是跟他最麻吉的,他們的外號叫「GA雙煞」,GA是他們車隊的隊名,是阿征取的。
「沒關系,又沒多少錢。」一頓飯吃下來不過幾千塊,他還付得起。
就是因為他為人夠豪氣,大家才自願跟他。說白了,大家都是青少年,平時哪有什麼零用錢可花用?有人願意主動當冤大頭,當然好嘍!
一群不學無術的青少年,成天飆車閑晃,要不就泡網咖,著實令人擔心。
所有人都放棄這群少年,對他們來說,這些十四、五歲的少年,只會惹麻煩。這些少年大多來自破碎的家庭,或是像阿征這樣不被父母、親人重視的小孩,他們是社會的邊緣人,卻鮮少人願意關心,乃至于情況越來越嚴重。
「尹昊征,待會兒下課之後你留下來,老師有話跟你說。」
在一群漠不關心,只會對他們大皺眉頭的大人中,唯獨有一位大人對尹昊征特別關心,那就是他的級任導師。
尹昊征不耐煩地看看手表,他和阿勝約好下課後見,看來又要遲到了。
「我知道啦!」不過,因為他很喜歡級任導師,就算不願意,還是會留下來听他訓話。這位級任導師跟其它老師不一樣,不會對他冷眼看待,或是一逮著機會就罵他是敗類,丟他父母的臉之類的廢話,算是滿有愛心的一位老師。
班上同學都在打完下課鐘以後,成鳥獸散地跑掉,才不到幾分鐘,教室只剩下他和導師。
尹昊征想象得到導師想對他說什麼,他八成是想教訓他︰父母賺錢不容易,養小孩更是辛苦,他不該讓他們操心和隨便花錢。
導師想跟他說什麼話他都知道,實在不應該花時間留下來听他說廢話的。
「尹昊征。」導師在他前面的位于上坐下,年輕帥氣的臉龐寫滿了熱情,絲毫不以班上出了個問題學生為恥。
「老師,我等一下和兄弟們還有約,你有什麼話就快說。」今天要和另一支車隊飆車,必須事先練習才行。
導師看著他桀驁不馴的臉龐,嘆氣。
「其實你不需要自暴自棄。」尹昊征的問題導師全都知道,也花了一番功夫研究解決之道,認為他還有救。
「什麼自暴自棄?我根本沒有啊,老師不要亂說。」他故意裝出一副什麼事情都沒有的樣子,看得導師頻搖頭。
「就算你的父母不重視你,你也不應該糟蹋自己,你可以走自己的路。」他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可能還沒有那麼好打听身世,偏偏他家又是望族,一舉一動都是地方的話題,想隱藏都難。
「我本來就在走自己的路。」他不服氣地反駁導師的話,認為他多管閑事。
「跟人打架飆車不算是道路,你應該朝正途發展。」導師苦口婆心。
「我不想讀書。」他對學業沒興趣,就算他的書念得再好,他的父母也看不見他,何必浪費時間。
「我不是要勸你讀書。」還有更適合他的道路。「我是希望你能朝向音樂發展,我听過你作的歌曲,認為你很有才華,如果能朝這個目標好好努力,將來一定能成為一位出色的作曲家。」
導師也算是性情中人,沒像一般老師勸他以課業為重,反倒點出他不為人知的優點,並勸他朝這個方向發展。
問題是,尹昊征並不領情。在他叛逆的想法里頭,他的隱私被冒犯了,他根本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個秘密。
他沒有想到,導師竟會在無意中听過他胡亂編的歌曲。更沒想到,他作的曲子會受到導師的贊賞。他一方面高興,另一方面又覺得尷尬,同時又認為導師在說廢話,誰都知道他父母不會答應他朝音樂方面發展,他們根本就不要他再踫任何一種樂器。
「尹昊征,我真的覺得——」
「別裝出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模樣,其實你什麼都不知道!」年少的尹昊征,沒辦法坦然面對自己的困窘,只好朝著關心他的人大吼。
「尹昊征!」導師關心的呼喚,是他最沉重的負荷,他為什麼不放任他自生自滅算了?
「尹昊征!」
不,別叫他。他不需要任何大人關心,只需要同伴,他要去找阿勝他們。
「尹昊征!」
他說了,別叫他,他不想理會。
「尹昊征!」
老師!
尹昊征突兀地從床上坐起來,四周一片漆黑,唯有床頭那盞昏黃的燈光微微透露出暖意。
「呼!」他渾身是汗地凝視眼前的黑暗,有好一會兒時間以為自己仍在夢中,被過去的鬼魂糾纏不清。
「怎麼了,學長?」丘靜書被吵醒,也跟著起身。「你干嘛好好的覺不睡,半夜爬起來夢游?」現在是幾點?她好想睡哦!
尹昊征怔怔地看著丘靜書,仿佛第一次看見她,害她好擔心。
「學長?」她伸手踫觸他的臉,將生氣注入他的體內,從遙遠的過去將他的靈魂帶回來。
「沒什麼。」他總算清醒。「我只是作了一個噩夢。」
「你作了什麼噩夢?」她好奇地看著尹昊征,他滿頭大汗,好像剛跑完一千公尺,這個夢一定很嚇人。
「我夢見你因為太沖動,又把演唱會搞砸了,害我被幾萬名粉絲包圍,怎麼都突破不了人牆。」他不想讓她知道夢的內容,因此很自然地說謊,丘靜書信以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