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間岳秋珊考慮主動離開,再這樣下去也是折磨,然而當她想到從此再也見不到藍慕唐,心都痛了。就算他們互相避不見面,就算他們有再多的誤解,至少還是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她若離開,就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曾經有過共同歡樂歲月的陌生人,她不要變成這樣!
「我真是個膽小表。」兩手掩面嘆息,岳秋珊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誰來給她意見?
啊,對了!她可以去找葛依依談談,她跟慕唐熟,為人又開朗親切,說不定能給她意見。
下定決心,岳秋珊跑回樓上房間翻出葛依依留給她的地址,她住的地方離此處不遠,同在法租界。她隨便換上一件洋裝,挑了一雙高跟鞋後,隨手拿起手拿包便沖下樓打電話叫出租車,十分鐘後出租車已經停在鐵門邊,她用跑的跑出大門,跳上出租車。
不過是幾條街的距離,岳秋珊很快就到達葛依依家,伸手按下她家的電鈴。
叮咚叮咚!
在等待應門的同時,她才想起自己應該先打電話通知,幸好葛依依在家。
幫她開門的是傅家的姆媽,操著一口極好听的京片子,說葛依依正在客廳的一角作畫,她可能得自個兒到那個地方找她。
岳秋珊回說沒問題,在姆媽的指引下,找到了一臉苦惱的葛依依,她似乎為了什麼事情而困擾,眉頭全糾在一塊兒。
「依依。」她不怎麼好意思地呼叫葛依依,她好像打擾到她。
「小珊,是你啊!」葛依依很意外看見岳秋珊,但並未放下畫筆,眼楮依舊盯著畫架上的畫,越看越不滿意。
「你在干什麼?」岳秋珊十分好奇葛依依的舉動,她右手拿著炭筆,左手支住下巴,看起來就像一個畫家。
「我在畫畫。」她放下手嘆氣。「我想畫正在抽煙的女士,但怎麼樣都畫不好,總覺得怪怪的。」
「會很怪嗎?」岳秋珊走到畫架後面,拉長脖子看。「我覺得不會啊,畫得很好呢!」就她這個完全沒拿過畫筆的人來看,簡直是棒透了,她連一條直線都畫不出來。
「不不不,一點都不好。」葛依依越看越心煩,最後索性撕掉畫紙。「我一定要畫出一張完美的月份牌,讓爾宣承認我的實力,讓我回廣告公司上班!」
說起來真不公平,自從兩年多前她突發奇想,把畢卡索大師的元素加入月份牌不被認同之後,就被打入地獄,至今還無法翻身。
「你還想回公司上班啊,真了不起。」看見葛依依這般充滿了豪情壯志,岳秋珊感到十分羞愧,她才不過養尊處優了幾個月,就已經完全忘了勞動的滋味,她卻還是野心勃勃。
「當然,這是我的夢想。」成為月份牌大師。「沒完成夢想之前,我一輩子都不會放棄——對了,你為什麼來找我?」扯了一堆有的沒有的,葛依依這才想起正事。
「呃,我……」冷不防被問起這個問題,有事相求的岳秋珊反倒不好意思開口。
「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別吞吞吐吐。」葛依依鼓勵岳秋珊。「我相信你不是特地來看我作畫的,一定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對不對?」
「我、我想請教你有關我和慕唐的問題。」岳秋珊承認她是有事找她談。「我想你也听說了,我們最近正在冷戰,我想請問你,有沒有什麼可以讓我們和好的方法?」
她不想再冷戰下去,想再跟藍慕唐有說有笑,但光靠她一個人沒辦法做到,只好前來搬救兵。
又是冷戰。
這似乎已成為夫妻間的宿命,他們雖然不是夫妻,不過也差不多了,只要慕唐肯撤下心防,便能更進一步。
「我听說你和季雲龍交往,有這回事嗎?」葛依依是很想幫忙,但同時也很怕幫倒忙,害他們的關系越來越糟。
「沒這回事。」岳秋珊聞言連忙搖頭。「我根本沒有和他交往,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我對他一點意思也沒有。」
「慕唐知道這件事嗎?」她對季雲龍沒意思……
「他說要跟誰交往是我的自由,他不想管。」她難忘他說這句話時候的表情,是那麼輕佻不在乎。
「不想管還吃個什麼鬼醋啊,男人!」對于藍慕唐的說法,葛依依嗤之以鼻,認為他故做瀟灑。
「他沒有吃醋。」真正吃醋的人是她,她好羨慕他這麼悠閑自在。
「醋壇子都打翻了,還說沒吃醋?」騙鬼。「他只是不想承認自己愛你,不想這麼快放棄自由,才會跟你說這些鬼話,其實他內心非常在乎你。」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相信她就對了。
「可是他說我只是他的游戲伙伴。」岳秋珊很想相信葛依依的話,但她害怕一旦信了,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是哦!只是游戲伙伴就可以又親又抱,萬一成了游戲的奴隸,不就得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听他在扯!」她最恨這種似是而非的論調,完全是用來拐女人的,她才不上當。
「依依……」岳鈥珊聞言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因為她正是葛依依口中的笨蛋,自願沉淪的家伙。
「呃,我不是在說你啦!」真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反正你不要太介意慕唐說的話,他只是還在掙扎,等他看清自己的內心,一切都會海闊天空,變得明朗,你就不要再擔心了。」
愛情這玩意兒,本來就沒個準兒。遇見對的人做對的事,是幸福。遇見錯的人做對的事,苦甜參半。遇見錯的人做錯的事,那是人生的大不幸。遇見對的人做錯的事,結局就很難說,時常得靠運氣。
「是這樣嗎?」岳秋珊的運氣如何很難說,至少她現在還在藍慕唐身邊。
「好啦!你就不要一直再愁眉苦臉了,虧你長得這麼漂亮。」葛依依突發奇想。「這樣好了,你來當我的模特兒,協助我畫月份牌。」這才是有意義的事。
「當你的模特兒?」岳秋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我不行,我不會擺姿勢……」
「很簡單的。」葛依依說服她。「你只要照著我說的話去做,我要你的手往東,你就往東,要你的腳往西,你就往西,OK?」
「可是我——」
「拜托啦!」葛依依雙手合十請求她。「我一定要畫出一張令爾宣刮目相看的月份牌,拜托你幫我。」
梆依依誠心請求,岳秋珊看樣子也不好拒絕,只得點頭。
「好吧,我就試試看。」她沒當過模特兒,玩玩看也好。
「謝謝!」葛依依好高興,終于找到一個人「自願」當她的模特兒,並且是個大美人。
「我要畫的是抽煙的仕女……哪,這是煙斗,你先拿好。」葛依依將一支長長的煙斗拿給岳秋珊,她滿懷敬畏的接下煙斗,將它拿在手上翻來翻去。
「最近好像常常看到女性抽煙。」她想起那些手夾著香煙的女人,她們經常出入公眾場合,表情極有自信。
「這是一種流行。」葛依依聳肩。「抽煙的滋味其實沒那麼好,但是大家都喜歡趕時髦,抽煙的人自然就多了。」
「你怎麼知道煙草的味道不好?」岳秋珊好奇的問葛依依,只見葛依依像做賊一樣地把她拉到旁邊,比出一個噤聲的姿勢。
「噓,不要這麼大聲啦!」她拉長了脖子看姆媽有沒有在偷听。「想也知道我試過啊,不然我怎麼會知道?」
「你試過?!」
「噓,別吵!」葛依依趕緊捂住岳秋珊的嘴巴,她會被她害死。
「爾宣最討厭女人抽煙,萬一被他知道我偷偷試過,一定會被他丟到黃浦江,變成孤魂野鬼。」說這話的同時,葛依依學幽靈飄來蕩去,岳秋珊幾乎快笑撐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