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蔓荻跟著韋皓天進入主屋,屋內一片金碧輝煌。舉凡豪華的水晶吊燈、全套法式家具、雕花銀飾櫃,里面統統都有。
不只如此,通往二樓樓梯邊的牆壁,甚至還貼上金箔。牆壁上並且掛滿了油畫和價值不菲的西洋古董雕塑,大廳的天花板也是阿波羅和繆斯的大型油畫,說是一座小型美術館,也不為過。
「你對這棟房子還滿意吧?」始終得不到郝蔓荻回應的韋皓天,再也按捺不住情緒,開口問郝蔓荻。
這棟房子比起上海任何一棟洋樓都毫不遜色,甚至比她住餅的法國鄉間別墅都要好上幾倍,但她就是不肯認輸,說出心里話。
「我覺得不怎樣啊!」並且很糟糕的做出相反的批評。「我在法國住餅的別墅,都比這里豪華多了。」
這是謊言,但韋皓天不知道,只知道他被傷得好痛。
「都已經只剩下一張皮了,還是這麼驕傲,不得不佩服你。」韋皓天亦毫不客氣地反諷回去,兩人的戰爭眼看著又要開始。
郝蔓荻明白他是在諷刺她家目前的經濟狀況,亦不甘心地回道。
「像我們這種世家子弟的驕傲,你這個黃包車夫不可能知道,因為從小教養相差太多。」他們從小就學習社交禮儀,吹奏西洋樂器,還得跟著家庭老師復習功課,可以說是接受精英訓練長大的,見識自是不同。
「我倒覺得沒有相差這麼多。」他聞言冷笑,頗為佩服她自抬身價的功夫。「況且我也不認為你的教養好到哪里去,有一些名媛淑女,氣質風度都比你好多了。」她連莉塔娜都比不上。
「你見過幾個名媛淑女,還敢在這里跟人說大話?」被他冷嘲熱諷的言語激怒,郝蔓荻氣得臉都紅起來。
「比你想像中的多。」他戳破她自以為是的想法。「我並不如你想像中的,是個阿木林、大老土。信不信由你,喜歡我的‘名媛淑女’還真不少,據我所知,‘寧波同鄉會’的會長千金,就對我很有好感,她的氣質教養都高出你一截。」
他是粗獷,他是不合時宜。但很奇怪,就有些女人特別鐘愛他這一類型,並且大膽的跟他求愛,只是他都不搭理而已。
「既然你對她的印象這麼好,那你干麼不娶她,偏偏要娶我?!」不可諱言,他這招夠狠,有效打中她的痛處。因為對方她也認識,而且對方的氣質教養確實也像他說得那麼好,連女孩子都忍不住喜歡她。
「我也不曉得自己得了什麼失心瘋!」韋皓天火冒三丈地承認錯誤。「不過,你放心,這痛苦不會太久。因為我正在考慮更正這項錯誤,運氣好的話,或許我們兩個很快就能解月兌。」她也不必擔心他教養不好,丟了她的臉!
韋皓天說完這些話以後,便怒氣沖沖地往二樓主臥房里沖,完全不理一臉愕然的郝蔓荻。
郝蔓荻不知道他是在說氣話,還是真有那個打算,只是一直覺得掌握不到他的心思,他真的很難懂。
「張媽,他一直都是這個脾氣嗎?」高興的時候火辣辣,不高興的時候出口傷人,就算她再會回嘴,也難免會受傷。
郝蔓荻問一旁不知所措的姆媽。
「老爺的脾氣確實不好,不過他不會隨便發脾氣,除非有人踩著他的痛處,不然他對人很好。」姆媽從韋皓天發達後就一直跟著他,就另一方面來說,可以說是最了解他的人,這點恐怕連四龍都比不上。
「你的意思是,我踩著了他的痛處?」郝蔓荻卻是相反地除了她父親之外,跟誰都不親近,特別是下人。
「這我不敢說。」姆媽連忙躲避。「有沒有踩到,只有太太自己心里知道,我不敢妄加猜測。」
姆媽話說得客氣,其實就是在指責她踩著了韋皓天的痛處。只是她也很委屈,他先是逼她吃泡飯不說,接著又不經過她同意,強迫她搬來這里,她才不滿呢!
想到韋皓天種種惡劣的行徑,郝蔓荻決定今天晚上絕不跟韋皓天同房,藉此表達無言的抗議。
當天晚上,四周一片寧靜,房間里面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來的聲音都听得到,安靜得不得了。
郝蔓荻手里緊緊抱住枕頭,坐在床上拉長耳朵聆听隔壁房里的一舉一動。
「砰!」
「嘶嘶!」
「嘩啦嘩啦!」
棒壁房內的韋皓天,從摔東西到月兌衣服到洗澡,無論做哪一件事情都發出極大的聲響,相隔一扇門的郝蔓荻也跟著心驚肉跳,以為他會用力打開中間相連的門,要求她履行夫妻間的義務。
結果,他始終沒打開那扇門,害她白操心了一夜。
第十章
棒天一早,郝蔓荻帶著淡淡的黑眼圈下樓,心情壞透了。
她整夜翻來覆去,怎樣都睡不著,一直注意中間那扇門。但到天亮為止,那扇門始終關得緊緊的,門把連動都沒動一下,氣煞她郝大小姐。
是啦!沒錯啦!她是對他有所期待,那也是因為她習慣了嘛!她習慣他抱著她入眠,習慣他在半夜搖醒她與她纏綿,帶領她飛向天堂,從結婚以來,他們幾乎每天都會做這件事。
「早,太太,吃早飯了。」姆媽看見郝蔓荻下樓,連忙招呼她到飯廳,為她安排位子。
位于房屋側邊的飯廳,面積是客廳的一半,同樣大得驚人,他們的早餐桌,就設在挑高的落地窗邊。
韋皓天同樣在看報紙,理都不理她,郝蔓荻的心情頓時更加惡劣,一大早就火氣沖天。
「又是泡飯。」她噘高嘴,拉開韋皓天對面的椅子坐下,對著滿桌子的醬菜皺眉。
韋皓天壓根兒懶得理她,專心尋找報上有關于華董競選的消息,他一定要打贏這一仗。
郝蔓荻反正自討沒趣,干脆轉而專心吃早餐。但她真的很討厭吃泡飯,尤其討厭吃醬菜,真想不透怎麼會有人這麼喜歡吃這些東西──咦,那個是?
不期然看見餐桌上出現了一樣討人喜歡的食物,郝蔓荻用筷子挾起其中一塊,放進嘴里咀嚼。
嗯,真好吃,不愧是「鮮得來」做的排骨年糕,好吃極了。
「不願意吃泡飯,卻喜歡吃排骨年糕,既然要學洋鬼子,為什麼不干脆學得像一點兒,只吃面包過活就好了,干麼還吃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
她正吃得高興,韋皓天卻在一旁涼涼地削她,氣得她快吐血。
「你想一大早就吵架嗎?」她已經郁悶了一整夜,正愁沒地方發脾氣,他若真想吵架,她一定奉陪到底。
「我沒這個閑功夫跟你吵架,還有更有趣的事等著我去做。」所以他敬謝不敏,她自個兒玩吧。
「還有更有趣的事?」她瞪大眼楮,看著他放下報紙推開椅子離開飯廳,不曉得他又要搞什麼鬼。
答案在十分鐘以後揭曉。
只見韋皓天身穿一套深褐色格子騎裝,手持馬鞭瀟灑的走下樓梯,她才知道,原來所謂「更有趣的事」,是指騎馬。
她心跳加速地看著他的裝扮。堅挺的夏季毛呢布料強調出他的寬肩,向下收腰的剪裁使他倒三角的身材展露無遺,合身的馬褲充分展現他強而有力的大腿,及膝的黑色馬靴,使他看起來異常帥氣。
郝蔓荻完全被吸引住了,久久說不出話。他平時穿西裝已經夠好看了,穿起騎裝來更是不得了,看起來就像貴族。
「你干麼一直盯著我?」心情一直好不起來的韋皓天,搞不懂她的目光為什麼突然灼熱起來,于是冷冷地問。
「誰……誰盯著你啊!」郝蔓荻死鴨子嘴硬,打死不承認自己看入迷。「我只是以為自己看見了一只穿著衣服的猴子,覺得很新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