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她爹地當然高興了,要給黃包車夫的人可是她呢!好處卻被他給佔盡了,她真是倒楣。
想到自己以後就要冠上「韋夫人」這三個字,她的心情再也好不起來,臉繃得好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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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壞透了。
心情蕩到谷底的郝蔓荻,為了排解無聊和怨氣,干脆約朋友到法租界的咖啡廳喝咖啡,順便听听音樂。
這回她不在貝當路的法國咖啡廳喝咖啡,而是改到霞飛路的餐館,吃些俄國風味的小點心。
霞飛路聚集了大量俄國人,這些白俄的後裔很多都是在一九一七年十月革命以後,流亡到上海來的。
起先他們在虹口提籃橋一帶落腳,站穩腳跟之後轉進法租界,多數集中在呂班路、環龍路、金神父路一帶。之後又在霞飛路中段開設服裝店、面包店和咖啡廳,使得霞飛路成為上海最浪漫的一條商業街,有許多人沒事總愛來此閑逛。
「蔓荻,怎麼了?干麼臭著一張臉?」
郝蔓荻最好的密友何明麗,被郝蔓荻叫出來陪她閑逛,兩人街還沒逛到,郝蔓荻就苦著臉,有一下沒一下的攪弄湯匙。
「沒什麼,只是覺得煩。」郝蔓荻沒把心煩的原因告訴好友,因為太丟臉了,她說不出口。
「你煩什麼?」何明麗不解。「你還在煩惱你爹地銀行的事嗎?不是都已經解決了,一切都已經恢復正常?」上海嘛!有哪件事是永遠中規中矩,不出問題的?最重要的是能夠擺平。
「是沒事了啊,但還是覺得煩。」擺平事情的方式有很多種,就屬她爹地的方式最不光彩,居然賣女兒。
「你啊!就是不知滿足。」何明麗點出她最大問題。「多少人求神拜佛,都求不到你的美貌和家世,可你老是一天到晚抱怨,真不知道郝伯伯怎麼受得了你?」
說也奇怪,郝蔓荻的個性其實滿討人厭,但就是有一大堆人喜歡她,教人懷疑那些人是不是犯賤?
「因為他是我父親啊,不得不忍受,就是這樣。」郝蔓荻不否認自己不好相處,但從來沒想過改變自己,反正也不需要。
就這方面來說,她還真是令人嫉妒,至少何明麗就看不順眼。
沒錯,大家都是名門,也都家底深厚。但長相、氣質皆出眾的郝蔓荻,硬是比她們多了更多的優勢,佔了更多的便宜,她們周遭的男人,沒有一個不迷她。
「蔓荻,喝完了咖啡,我們要去哪兒?到附近的旗袍店逛逛?」她知道這附近有一家旗袍店的裁縫師傅功夫一流,做出來的旗袍不但貼身,線條也很優美,相當有名。
「不要,你知道我不喜歡穿旗袍,麻煩死了。」郝蔓荻壓根兒不喜歡中國的老東西,完全走西洋路線。
「為什麼不喜歡穿旗袍?」何明麗想不通。「你身材這麼好,穿起旗袍來一定很出色,偶爾也穿給我們看嘛!」舉凡上海的名門閨秀,哪個人的衣櫥沒有吊上幾件旗袍的?就她一個人特別。
「就是不喜歡嘛!」郝蔓荻開始覺得何明麗有點煩,後悔找她一起出來喝咖啡。
「不然我們去看電影。」何明麗拿她沒轍,她真的很固執。「听說大光明現正播放一部洋片,還挺好看的。而且那兒還有冷氣,還有拉門小郎為客人開門,我們去玩玩。」嘗個鮮。
「我沒有興趣──」
「不好意思,她還與我有約,可能無法陪你玩了。」
正當何明麗卯起勁兒來說服郝蔓荻的時候,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桌邊,大大嚇了何明麗一跳。
「能否請你先行離席?我有一點事情想和蔓荻談談。」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韋皓天,這比他突然冒出來嚇人,還要更令何明麗驚訝。
「蔓荻,你和他有約?」何明麗傻傻地問郝蔓荻,壓根兒沒想到他們會扯在一起。
郝蔓荻氣壞了,他竟突然出現打擾她和朋友的聚會,還要求她的朋友先走,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蔓荻?」何明麗先看看韋皓天,再看看郝蔓荻,一臉莫名。
「對不起,明麗。」郝蔓荻僵硬地拜托朋友。「請你先離開,改天我再請你到大光明看電影補償你。」
普通看一場電影才一角半,大光明就要六角,而依照蔓荻的個性,一定會請她坐包廂看夜場,大約就要花兩元,也算是夠誠意了。
「好吧,那我先走了。」何明麗悻悻然地起身,將位子讓給韋皓天,眼中並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謝謝你了。」韋皓天微微舉起帽子,向何明麗致意,得到她一個冷哼。
何明麗踩著一吋半的高跟鞋,一跛一跛地離去。韋皓天好笑的看著她的背影,那女人似乎不太會穿高跟鞋,走路跟踩高蹺一樣。
「你朋友好像不怎麼喜歡我。」他拿掉帽子在郝蔓荻對面坐下,打趣地同她開玩笑道。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郝蔓荻完全沒有開玩笑的心情,只覺得討厭。
「我有我的眼線。」他隨便一句話就打發郝蔓荻的疑問,郝蔓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楮。
「你跟蹤我?!」她氣憤的尖叫,卻只換來韋皓天感興趣的一笑。
「不能這麼說。」他挑高眉毛。「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我派人監視你才對。」有些小差別。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找人監視我,我要去巡捕房告你騷擾!」難怪她無論跑到哪一個租界,去到哪一條路,他都有辦法找得到她,原來是用了這麼個下三濫的手段,無恥!
「你想這麼做也可以。」韋皓天一派輕松。「如果保護未婚妻的安全,也可以算是騷擾的話,那你就去告,就怕會被巡捕房當成笑話。」笑死。
「不要臉!誰是你未婚妻?」她才不要嫁給他這種沒教養的人,只會被朋友恥笑。
韋皓天靜靜地打量郝蔓荻,少了笑意的他看起來非常嚴肅,也非常駭人。
「你爹地應該都已經告訴你了吧?」他的聲音低低的,口氣不特別凶狠,卻令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威脅。
郝蔓荻不答話,事實上她也答不出來。她當然可以假裝听不懂他的話,但那沒多大意義,他遲早會揭露事實。
「你答應了。」令人生氣的是,他毫不猶豫地就當面拆穿她的西洋鏡,不給她留面子。
郝蔓荻頓時覺得火大,尤其討厭他臉上得意的笑容,好像他有多了不起似的。
「你沒有人要嗎?」她氣得口不擇言。「非得用這種方式獲得女人不可?」
郝蔓荻尖銳的語氣讓韋皓天很快斂去臉上的笑容,改為不客氣的嘲諷。
「我用什麼方式獲得女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答應了,這證實了你終歸只是一個自私自利,拋不下榮華富貴的勢利眼。」
郝蔓荻尖銳,韋皓天也不遑多讓,兩個人的脾氣都很火爆,同時以自我為中心。
「我才不是為了自己,我是為了救我爹地!」冷不防被擊中要害,郝蔓荻心虛地反駁。
「真實狀況只有你自己知道,我不跟你爭辯。」盡避郝蔓荻把姿態擺得很高,韋皓天還是一眼看穿她的內心──既自私又浮華,沒有半項優點。
郝蔓荻氣得臉紅脖子粗,恨他恨得牙癢癢的。但又找不到更冠冕堂皇的理由,只得脹紅著雙頰,與他對看。
「我告訴你,我是答應嫁給你了。」她仍舊擺高姿態。「但那不表示我一定得喜歡你,事實上,我非常討厭你。而且往後我一定會盡力刁難你,讓你的日子不好過,你看著好了!」她一定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