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三個姊妹各有各的魅力,欣賞她們的男人不在少數。像今天,楚慎行就挑了一件白色的紗質洋裝,腰間系著一條粉紅色腰帶,脖子間掛了條同樣色系的項鏈,看起來不但極有整體感,同時又能表現出她修長的身材,輕柔的裙襬走動起來特別吸引人。
「好了。」滿意地對鏡中的人做最後一番審視,楚慎行轉身拿起皮包,拿了把洋傘,走到大廳的玄關,打開鞋櫃拿出同色系的涼鞋套上,然後高高興興的出門。
啦啦啦,今天真是個好天氣,但她要去哪兒才好呢?
興沖沖的出門,還沒走到轉角,楚慎行就踫上每次出門必定踫上的問題,那就是──該去哪里?
懊去哪里呀?讓她想想看。去圖書館?不,那里太安靜了,會悶死人。去咖啡廳?不,那兒的咖啡太貴了,一杯要一百二十塊,不是她這個寄人籬下的窮人喝得起的。那去書局不,她要是去一定又會忍不住刷卡買書,到時候又得忍受她二姊的尖牙利嘴,她才不要。
楚慎行左思右想,才發覺天下之大,竟沒有一處她可以容身的地方,不禁悲從中來,紅了眼眶。
……還是買面包到公園去吃好了,這樣比較不花錢,也可以享受外出用餐的浪漫。
強打起精神到面包店買了兩個燻雞肉面包,楚慎行原本不甚愉快的心情,在香噴噴的面包香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她們家最喜歡光顧的面包店,店名很浪漫,就叫「香榭麗榭」,取自法國著名的商業林蔭大道。
他們賣的吐司很好吃,但她個人認為燻雞肉面包更棒。尤其在剛出爐的時刻,香味四溢,雞肉鮮女敕多汁,生菜香脆可口,搭配起來分量十足,活像快餐廣告中強力主打的雞腿堡,散發出誘人的芳香,教人忍不住流口水。
楚慎行上輩子跟雞有仇,這輩子特愛吃雞,尤其燻雞更是她最愛。所以她興奮不已的提著裝有燻雞面包的塑料袋,快快樂樂地朝公園走去,怎知半路竟會遇見她的同好。
「汪、汪!」
顯然覺得剛出爐的燻雞肉面包很吸引人的,不只楚慎行一個,路邊的野狗也很垂涎。
「汪、汪!」
野狗的肚子很餓,對著她手上的袋子不停地狂吠,但單純如楚慎行根本不曉得牠在吠什麼,還笨笨地問──
「你為什麼對我吠?」還兼流口水,看起來好惡心。
楚慎行遲鈍到不知道狗吠的意思,路邊的野狗則是吠到快要斷氣。牠要是會說人話的話鐵定喊︰「搶劫!」但由于牠是狗,只能用吠的,偏偏眼前的笨女人又呆到只會瞪大眼楮,于是牠只好咬牙低狺,但求務必吃到她手上的燻雞肉為止。
「汪、汪!」牠發誓她再不丟下手中的面包,牠就要撲上去了,而且真的開始展開行動。
「你……你到底在吠什麼嘛!」楚慎行被牠眼露凶光、口水流不停的狠樣嚇到,但又弄不懂牠到底要什麼,嚇得雙腿直發抖。
我要妳手中的燻雞肉面包!
是了,這就是牠要的東西,可這女人看不懂牠的肢體語言。只是瞠大著一雙眼楮,眼眶泛紅的瞪著牠,全然不懂牠的饑餓。
君不見電視廣告上,人被錢逼急了都會跳牆,更何況這本來就是牠的工作?所謂狗急跳牆,牠是狗餓跳牆,務求先搶到她手上的面包再說。
楚慎行不了解狗兒內心的掙扎,只看見牠前腳俯低,一副要撲過來的樣子。
「哇啊?!」這下就算楚慎行再笨,也了解牠的意思了。急忙把手中的面包丟給牠,另贈一瓶新鮮的牛女乃,差點沒有當場把野狗打昏。
臭女人,算妳還識相。
被鋁箔包牛女乃K得滿頭包的野狗,心滿意足的咬起塑料袋,搖搖尾巴就走,臨走時還不忘回頭瞥楚慎行一眼。
另一方面,被野狗嚇到兩腳發軟的楚慎行,卻是倉皇逃亡,兩只腳邊跑邊打結。她已經夠狼狽了,偏偏這個時候涼鞋又不听話,右腳的帶子「啪」一聲,硬生生的斷掉,楚慎行眼看著就要跌到地上──
「砰!」
人只要一倒霉,連跌倒都會被石頭拐到。楚慎行沒被石頭拐到,但踫見一堵比石頭還硬的人牆,差點沒把她的鼻子撞歪。
「小心。」
所幸她的運氣還沒有壞到太徹底,人牆的主人壯則壯矣,風度倒不差,在千鈞一發的時刻扶住她,楚慎行才沒跌倒。
埋在他胸膛的楚慎行,首先看見一件深綠色短褲和短褲下的一雙毛腿,稍後抬頭又看見一件淺藍色的T恤,本想一口氣仰頭看清對方的面容,腦中不期然閃過今天的佔卜。
佔卜的結果是──她會遇見一個心胸寬闊得有如大地、個性開朗得有如藍天的男人。
難道、難道這個男人就是?!
猛然抬頭看對方的臉,楚慎行的心髒有如千軍萬馬似的奔騰。這個男人身穿綠色褲子、藍色衣服,和她的佔卜一模一樣。如果、如果他真的是她命定中的那個人,那她該跟他說些什麼才好──
「咦,是妳?」
她都還沒開口呢,對方倒先說話了,說得她一愣一愣。
她的命定天子,竟然就是隔壁的惡鄰?!
「呃,你好。」楚慎行也只能這麼說,對方的表情跟她一樣尷尬。
冒冒失失撞上他胸膛的女人,居然就是隔壁的聖女團隊,魏丹心一時失了主意,一雙手不曉得該放,還是維持相同姿勢的左右為難。
「妳、妳被狗追。」這是他唯一想得出來的招呼。
「是、是啊,牠要我手上的面包。」這也是她唯一想得出來的回答。
台北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正活生生地上演著一出「亂世佳人」的精彩戲碼,男主角有如白瑞德般的俯身摟住女主角的腰,女主角嘴唇微張,向後彎腰仰望對方,景色說有多美就有多美,只不過兩人的對話完全牛頭不對馬嘴。
「妳買什麼面包?」魏丹心一向就不太會說話,尤其在他腦子亂烘烘的時刻,就更鈍了。
「燻、燻雞肉,很好吃哦。」楚慎行每次都罵輸她二姊,想當然耳說話的功夫也不怎樣,兩人只能就這個話題進行交談。
「我家一向都吃肉包子。」魏丹心只好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我二姊說只有老土才會喜歡吃那種東西,文明人就該吃面包。」
是了,這就是兩家的不同。一語驚醒夢中人,原本還不知道該怎麼辦的魏丹心,一下子被這句話打醒,連忙扶正她的身體。
「妳那個姊,腦筋有問題。」猛然想起兩家的對峙狀態,魏丹心立刻又回復成戰斗狀況。
「你那個哥,才是神經病。」斗就斗,誰怕誰?她和她二姊雖然成天吵,但她的胳臂可不會往外彎,就算他剛剛扶她一把也一樣。
「我二哥很聰明,妳不要亂說話。」同樣地,他也誓死維護家門,絕不讓隔壁的女巫有越雷池一步的機會。
「哈,那要看你對聰明的定義了。」楚慎行嘲笑他。「像你這種不讀書的家伙,當然會覺得他很了不起。」
楚慎行或許不太會說話,無意中刺傷他人的功夫倒是很厲害,三言兩語就正中要害。
不愛讀書,或者說不會讀書,無疑是魏丹心心中長久以來的痛。他正是那種頭腦不怎麼好,但身體壯壯的典型。長久以來他也習慣了,而且也從不覺得有什麼不好。但不知怎麼搞的,每次隔壁這個女巫用這些話諷刺他時,他就會產生一種自卑的感覺,讓他好難過。
「不客氣!」他莫名其妙丟下這一句話轉身就走,搞得楚慎行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想了半天才弄懂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