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他想像中不同;非常不同。
一開始他以為她不可能做家事,可相反地,她做得非常的好。後來,他又一味認定,她提議要做飯只是隨便說說,搞不好她根本不會買菜。然而,等她到達超市,十分認真的把晚餐要用到的食材丟到購物車里,他才逐漸相信,她是玩真的。
真有趣,他想。
相識多年,他一直把她定位在時代新女性,以為她就像現在大多數的婦女一樣習慣外食,或是叫外賣,壓根兒沒料到她的菜做得這麼好。
這時廚房傳來哼哼唱唱的聲音,再度令他勾起嘴角。
此外,她的歌聲也不賴。以前他一直認為她不會唱歌,每次找她去KTV歡唱時她都推說沒空,原來是因為太小器,怕自己的歌聲太好被听到,惹人嫉妒。
越是發掘她更多的優點,華逸杰就越覺得荒謬。
她就像潘朵拉的盒子,每一次掀蓋,每一次跑出一點不同的東西。只不過潘朵拉的盒子跑出來的是人世間的罪惡,她卻是顯現出最美好的一面。每一次都教他驚奇,每一面都更加深他對她的依戀。糟糕的是,他不需要這份依戀,卻無法抑制地將眼光瞄向她,久久無法收回視線……
慘了!
突然間有所領悟,華逸杰仰天長嘯。
他竟然對他的室友,產生室友以外的感覺。他該如何自處?又該如何和她相處?
他懊惱的用單手遮住臉,卻又不自覺的張開五指,以免漏看她的動靜。等他發現自己的舉動有多蠢時,又忍俊不禁慘叫一聲,立刻引來廚房人兒的關照。
「你干麼叫得這麼大聲,被蟑螂嚇到啊?」杜于優窈窕的身影乍然出現,手上還捧著一盤削好的隻果,莫名其妙的瞪著華逸杰。
「不,是被自己嚇到。」他咕噥回話,表情有些哀怨。
「被自己嚇到?」這是在說天語嗎?「你干嘛沒事自己嚇自己,嫌日子過得太無聊?」不會吧,他不是一向忙得很,哪來的空。
面對多重身分室友的質問,華逸杰僅以聳肩代替回答。如果他告訴她,此刻他腦子里在想些什麼,她大概會嚇死。就算不會,起碼也會跳離他三尺遠,還是保持沉默為上策。
「吃水果吧!」杜于優一面放下盤子,一面在他身邊坐下。「在我家,飯後一定要吃水果,因為我媽堅持水果能幫助消化,所以每餐都吃。」
她很自然地提起她的家庭,華逸杰這才想起,他的岳父岳母好像沒有對他們的婚事表示過意見,他也從不曾了解他們的想法。
思及此,他不自在的咳了兩聲。
「伯父和伯母……對我們兩個結婚的事,有什麼看法?」他是沒有像她在他家混得那麼熟,但也不是什麼陌生人。
「他們都很高興。」她一邊打開電視,一邊答道。「我媽說能嫁給自己的死黨是最好不過的事,比較沒有溝通上的問題。」
「是嗎?」他懷疑,之前他們就吵個半死。「難道他們對這樁婚事一點懷疑都沒有,畢竟我們認識很久,至今才想到結婚。」
杜于優始終盯著熒幕的臉,這才慢慢的轉過來。
「你希望他們懷疑嗎?」她有些不高興。「我不知道你怎麼想,但我這樣欺騙他們,已經讓我覺得很不安。有時候晚上睡覺,還會夢見我們假結婚的事被他們知道,我媽當場哭得死去活來,害我在夢中也跟著掉淚,充滿罪惡感。」
她不像他,擅于欺騙,長于說謊。對他來說,這或許只是防止資產被凍結的手段,可對她的家庭來說,卻是高興自幼寶貝到大的女兒找到一個好歸宿,如此截然不同的感受,他是不會懂的。
華逸杰是不懂,但和她同樣感到不安。
懊死的,她以為他沒有良心嗎?他也有罪惡感,也會煩惱哪一天東窗事發該如何收拾善後,可不像她說得那麼輕松,只懂得考慮自己。
「算我多事,我只是擔心萬一以後我們離婚的消息傳入他們老人家的耳朵,他們會承受不起,沒別的意思。」華逸杰無奈的仰望天花板,不曉得自己干嘛提起這個話題,自找麻煩。
杜于優悶不作聲,只是拿起電視遙控器,胡亂轉台。
熒幕上的影像一台跳過一台,國語、台語、英語,甚至是日語或韓語,沒一台停留超過兩秒。
「你可不可以找個你有興趣的電視台,我的眼都花了。」受不了眼皮頻頻亂跳的折磨,華逸杰舉白旗投降。
「好啊,那看這里。」杜于優倏然停止轉台的動作。「反正你是出錢的大爺,听你的意思。」
華逸杰無奈地看著她緊繃的臉,明白她是故意說話刺激他,只因為他過度關心她父母的反應。
「看就看,什麼了不起。」他不甘示弱的喃喃自語,一邊隨便瞄向熒幕,沒想到他這隨便一瞄,竟讓他瞄到好東西。
「是英格蘭對阿根廷耶,有得瞧了!」華逸杰興奮的大喊,立即引來另一位同好的注目。
「耶,是世足杯?!」杜于優比他還興奮,臉上先前的陰霾一掃而空。「哇,是英格蘭出戰阿根廷,差一點就錯過了!」
時正逢西元二○○二年世足杯,由日本和韓國共同主辦,三十二支隊伍參賽,每一支隊伍都有自己的球迷。
杜于優和華逸杰兩人,毫無疑問即是世足杯的大球迷。每回一到這個時間,他們一定聚在一起討論那屆哪一支隊伍最有希望奪冠,哪一個球星是他捫心中的偶像,所有的誤會和不愉快,都會在你來我往的唇槍舌劍中化為烏有,這次也不例外。
「我打賭這次一定是阿根廷隊贏。」華逸杰隨手拿起一片西瓜,篤定的斷言道。
「不一定吧,自大狂。」杜于優冷哼。「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別忘了英格蘭隊高手如雲。」哪可能輸。
「哈,你不會是在說笑話吧?」他嗤之以鼻。「高手如雲,英格蘭隊哪來的高手?」別人的手下敗將還差不多。
「當然有。」她不甘心的反擊。「英格蘭隊有神奇小子歐文,還有當今世界上最帥的足球員貝克漢(It'ssaidthat貝克漢姆台灣譯作貝克漢),高手滿天飛。」
「你是在看帥哥,還是看球賽?」華逸杰冷眼垂眸。「貝克漢只是五官比一般人端正了一些,根本不會踢球。」
「你才不會踢球!」誰敢侮辱她的偶像就準備領死。「他可是公認的黃金右腳耶,開自由球的功力誰都比不上。」
「是床上的功夫誰都比不上吧?」他冷哼。「你何不干脆承認他是全世界女球迷心中的‘黃金性偶像’,至于真正的球技——算了吧!巴西隊的三R,隨便一R都得比他出色。」
這是哪門子論調?
「喂,你講話客氣一點好不好,你正在侮辱我的偶像你知不知道?」她氣得站起來,順便搶走他手上的西瓜。
「什麼偶像?」他又把西瓜搶回去。「你的偶像應該是我,不應該是那個英國人!」
「你、你什麼時候變成我的偶像了?」她不可思議的大叫,他腦子壞了不成?「我們是哥兒們,听清楚,是哥兒們!沒有所謂偶像問題,只有平等互惠的關系。」
「好,既然是平等互惠關系,那我要求轉台。」他伸手就要拿遙控器,幸好杜于優的手腳快,一把抄起遙控器緊緊抱在胸前,死也不給。
「不準。」她朝他做鬼臉。「我要看貝克漢,今天晚上他們一定會贏球,把阿根廷隊踢回老家去。」
「想都別想!」他當場澆她一盆冷水。「今天這場球賽一定是阿根廷隊贏,你的貝克漢只能回家啃面包,而且我可以告訴你,英國菜很難吃,是歐洲各國中廚藝最差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