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見過你嗎?」困惑之余,他月兌口而出。
桑綺羅倏地止住涂藥的動作,抬起頭注視著他一會兒後回道︰「我們幾乎天天見面。」就算不是親自見面,也是狀紙滿天飛,早已熟悉彼此的名號。
「不,不是現在。」這跟現在沒有關系。「我說的是更久以前。」
他記不起來,但隱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熟悉感,過去忙著和她斗,沒空也無心感受,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單獨相處,那感覺卻一下子涌上來了。
章旭曦滿懷期待地看著她,肯定她也會有和他一樣的感覺,沒想到桑綺羅只是聳聳肩,轉個話題。
「把衣服月兌掉。」
她不回答他的問題也就算了,居然還突然間要他月兌衣服,大膽先進的作風,令人膛目結舌。
章旭曦不知道其他男人會怎麼想,但他可是嚇壞了,連忙搖手推說︰「男女授受不親,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他是不否認對她有好感啦,可這兒是牢房,隨時都會有人進來。更何況古有明訓,他不能敗壞社會風氣。
「別想歪了,章大訟師,我只是要幫你涂背。」桑綺羅大翻白眼。齷齪的男人,淨想些骯髒事兒。
「你的背一定也長滿了疹子,不涂不行,要不然今晚你會睡不著。」怎麼說都是她害他如此狼狽,她沒有理由推辭。
「不用不用,我不必涂背。」原來是要幫他上藥,害他的心狂跳了好幾下。「這點小癢不算什麼,我可以忍到回家再請僕人幫我擦。」貞操比較要緊……
「不行!」桑綺羅堅持。「是我害你全身長滿疹子.我不能推辭。」
「不必,真的不必!」她不推,他推。「我自個兒來就行。」
老天啊,怎麼有這麼固執的女人。
「不行,我一定要幫你擦!」她就是有責任心,怎樣?
雙方一陣你來我往,拉拉扯扯間,桑綺羅一個不小心勾到裙擺,整個人跌人章旭曦的懷里。
怦怦!怦怦!
偌大的牢房中,瞬間只聞兩人急促的心跳聲回蕩在耳際,同樣驚訝的眼神,仿佛在比賽誰先回神。
「給……給我起來!」第一個回神的是章旭曦。
「我不需要你假好心來破壞我的清譽,你不要臉,我還要呢,哼!」可惡,害他的心跳得跟月兌韁的野馬一樣快,也害他忍不住口出惡言。
他不經大腦的惡言,顯然打擊了桑綺羅。
「算我多事,居然想幫你涂藥。」她把藥塞人章旭曦的手里,盡量不表現出受傷的模樣。
「原本我是想借入獄的機會,讓你體會一下蒙受不白之冤的痛苦,好激起你的謙卑之心,如今看來是多此一舉,白費心了。」人家根本不領情。「你盡避去做你的混蛋吧,章大訟師,以後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話畢,桑綺羅起身揚長而去,留給他的,是一間沒上鎖的牢房,和無盡的悔恨。
他說了什麼?
懊死!
第六章
自從他在牢獄中和桑褲羅一別,至今已過了十數日。在這十幾天之中,章旭曦什麼事也不能想,腦中裝滿了她的倩影。
唉,承認吧,你老早喜歡上她了。從見面的第一眼起就念念不忘,只是該死的自尊心太強,又太看不起女人,才會三番兩次的找碴,甚至把人家的好意給推到天邊去。
章旭曦這會兒總算肯正視自己矛盾的心情,可惜為時已晚,桑統羅早已下定決心不理他,把他成堆的問候函都給退回來。
今日,他頂著一張尚未完全消腫的臉走上大街,原因無他,僅僅只是因為太悶,少了桑統羅這個對手,章旭曦突然間像一顆泄了氣的皮球,完全提不起勁兒。
意興闌珊地晃啊晃,章旭曦原本打算一路晃回到鳳劉公路,未料卻眼尖地瞧見一個讓他感興趣的人。
「桑兄!」
他機警地叫住十尺外匆匆行走的桑致中,桑致中反射性地回頭,一看到叫住他的人是章旭曦,馬上腳底抹油,就要落跑。
「等一等,桑兄。」
到底章旭曦人高馬大手長腳長,一晃眼的功夫就追上桑致中。桑致中只得僵著脖子回頭,痛苦地微笑。
「章兄。」他祈求他不是來報仇的,憑他的本事,他可無法應付。「桑兄,小弟想跟你垂詢有關——」
「如果你是要跟我討論有關于案件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今天頭很痛……」一提到「有關」兩個字,桑致中馬上捧著頭哀嚎起來。
「你誤會了,桑兄!」白痴才會問他那些事。「在下想請教的是有關于令妹的事。」
章旭曦這一句話,立刻有如上好的止痛藥,有效地止住桑致中的頭痛。
「綺羅?」仔細听明白後,他又開始頭痛。
「綺羅做的事跟我無關,我回家睡覺。」說著說著,桑致中又想溜,可還是被章旭曦阻止。
「別緊張,桑兄。」章旭曦勾住桑致中的肩膀,不讓他逃。「我只是想跟你打听一些綺羅姑娘的事,其余的話我不會多問。」問了也是白問。
「是嗎?」桑致中一听沒有危險,忙放下心。「你想知道些什麼事,太難的我不知道……」
「不難,一點都不難。」章旭曦笑著打斷他。「在下只想知道一些瑣碎的事,比如說她喜歡什麼顏色,喜歡喝哪一季收成的茶,諸如此類的問題。」
「哦,那我想想看……」桑致中很為難,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他的要求。
「這樣吧,桑兄,小弟請你喝酒。」趁桑致中猶豫之際,章旭曦祭出法寶。
「之前一連前往貴府打擾了好幾次,都忘了送禮,就讓小弟有這個機會彌補之前的過失如何?」
章旭曦早听人提過桑致中最愛喝酒,遂用他怎麼也拒絕不了的誘惑釣他。
桑致中一听有酒喝,果然上鉤,尤其章旭曦又極盡能事地叫了一些如金華、珍珠、景芝高燒這些高價的美酒,更是讓桑致中大呼痛快,幾杯黃酒下肚之後什麼都吐出來了。
「章兄怎麼突然想問我妹妹的事?」桑致中打了個酒嗝,不甚穩健的談吐,明顯已有幾分醉意。
「純粹好奇罷了。」見桑致中快不行了,章旭曦趕忙又往他的杯中斟酒。「令妹是我見過最聰明、最擅于口舌的人,對于這樣難得一見的佳人,我自然會特別留意。」
「這倒是。」桑致中拿起酒杯又干了一杯。「綺羅真的很聰明,我一直弄不清她那顆腦袋是怎麼長的?為什麼連案件這麼復雜的事,她都能想透。」
忙著喝酒的桑致中,一點都沒發現自己正透露出天大的秘密,只是拼命往杯子里倒酒。
章旭曦見狀搖頭,像桑致中這種個性,萬一落在有心人士的手里,他妹妹豈不完蛋?
不知不覺中,章旭曦居然在為桑綺羅的安危擔心,等他發現自己腦中的思緒,不禁愣住。
老天,他真的喜歡上她了!
章旭曦連忙拿起酒壺,也為自己倒了一杯,一方面哀悼,一方面慶幸地一飲而盡。
他哀悼的是,自己居然真的喜歡上敵人。慶幸的是,這個敵人有膽量、有學識,她甚至敢當著一屋子男人的面,說朱子的壞話。哈哈哈!
他在心里狂笑,笑老天的安排,讓他有幸遇見這麼一位奇女子,只不過這個奇女子對他不屑一顧,他得想辦法扭轉劣勢才行。「綺羅姑娘打小就是這麼聰明以及能言善道嗎?」章旭曦趁著桑致中話匣子大開的時候問。
扭轉劣勢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更深人地了解她。而且他也必須弄清楚,在獄中那股不合理的熟悉感是打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