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波不安的蠢動中,又以杰森最為蓓媚兒擔心,同時也最不平。
像此刻,她又要和那個叫柏納的修士出游了,難道她一點也沒察覺到底下那一陣陣波濤洶涌的氣息?
「怎麼了,杰森?誰招惹你了,干麼這麼不高興?」舉高雙手,讓杰森為她在腰後系上一條長長的金穗,蓓媚兒挑眉地問。
「我沒有不高興。」杰森忿忿地幫她綁上帶子,做了最後的修飾後回答道。
「哦?」蓓媚兒的眉頭挑得更高了,開始考慮安排一些事。
「以後你不必再服侍我更衣,我另外找人。」輕輕地抖了抖綢制的緹花紅袍,蓓媚兒漫不經心地作此決定。
杰森的身體卻因為蓓媚兒這決定而僵直,愣了好一會兒方能開口。
「您決定把我換掉?」他忿忿不平地怒視蓓媚兒,不敢相信她竟然如此對他。
「對,我想換成女僕。」蓓媚兒可不覺得哪里對不起他,再說柏納雖然嘴上不說,但他每天就寢前的陰郁眼神可表現得很明白——他討厭杰森,討厭任何一個男人窺探她的身體,除了他之外。
「您怎麼可以如此做?」蓓媚兒突來的決定完全挑起了杰森的怒氣。「為了那個天殺的男人,您已經變得不像是您,而我懷疑他甚至不算個男人!」
「你說什麼?」杰森的大膽顯然已惹火蓓媚兒。「你居然敢說他不是男人?!」
「因為他本來就不是,他是個修士!」杰森也豁出去了,他看得出他的地位已岌岌可危,他得想辦法保有它。
「他已經不再是修士!」就算是要跟上帝搶人,她也不怕。
蓓媚兒同樣強硬的回答引來一陣靜默,過了半晌杰森才心灰意冷地說道︰「我懂了。」至此,杰森已經完全放棄希望。「原來他已經決定放棄他的信仰,重拾騎士生涯。」
蓓媚兒聳聳肩,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她是有封柏納為騎士的打算,但就怕他不肯。
杰森也猜得出她的心意,並且陰陰地繼續道︰「他知道你就是他的殺父仇人嗎,蓓媚兒大人?你想一旦讓他知道你就是殺害他全家的凶手,他還會繼續留在你身邊嗎?」
既然對方很絕,杰森也祭出最厲害的殺手閘,听得蓓媚兒的綠眼迅速眯起。
「你是在威脅我嗎,杰森?」蓓媚兒的口氣倏然轉冷。「你以為柏納會听你的話,相信我是害死他全家的凶手?」她有把握他對她的迷戀就像她對他一樣深,就算杰森說破嘴,他也不會信的。
杰森聞言但笑不語,他是沒把握能夠說服柏納,但他手中握有一張她不知道的王牌,必要的時候亦不吝嗇拿出來用。
杰森冷笑,蓓媚兒的笑容也不遑多讓的冰冷,她決定連戰速決,換個方式把他踢掉。
「你已快滿十八歲了,杰森,該是自立的時候。」這就是她踢掉他的方式——將他趕出賽維柯堡。
「你願意現在就封我為騎士?」杰森早料到她會有這麼一招。
「有何不可?」蓓媚兒聳聳肩。「我甚至願意幫你寫推薦函。」
听起來像是很大方的決定,有了血薔薇的推薦函,無論他走到哪兒都不愁沒人錄用,甚至還有可能累積財富,擁有自己的城堡。
但很遺憾這不是他想要的條件,他要的是她,或是——毀了她!
「我會考慮。」杰森表面上看似平靜地接受蓓媚兒的提議,實際上另有打算,剛好柏納也在此刻進房,琥珀色的眼楮沈郁地盯著杰森。
「小的先行告退。」杰森頷首,彎腰行個禮後便退下,留下柏納面對她閃爍的眼神。
「他又來幫你更衣了?」不想表現出吃醋的樣子,但偏偏又揮不去積壓在胸口的妒意,柏納的聲音听起來不怎麼愉快。
「嫉妒了嗎?」他不愉快,她可快樂得很。
「你不過來幫我,我當然得找人幫忙。」蓓媚兒嫵媚地朝他眨眼,小巧的紅唇嘟得半天高,逗得柏納心癢不已。
「我是嫉妒。」柏納頭一次承認。「我憎恨任何一個男人窺視你的美麗。」他一邊吻她,一邊克制不住生理的,伸手就要松開杰森剛為她系好的穗帶。
「別亂來,我不想再重綁一次。」蓓媚兒笑盈盈地打掉他的手。「你說要帶我去一個神秘的地方,那個地方在哪里?」
說到出游,蓓媚兒不禁回想起上次的訪村之旅,並希望不要再踫上任何一個臨盆的婦人,否則她一定第一個逃。
「去了你就知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柏納無可奈何地松開她的腰,轉頭看看窗外的天色,是該出發了。
「那就快走,我們再去探險。」再次執起柏納的手,蓓媚兒開心地拉著他朝地道走去,偷偷溜出城堡。
和上回並無二致,蓓媚兒和柏納一出地道,就有兩匹駿馬拴在堡外的樹下等著他們,兩人各自上馬,朝著柏納所說的神秘地點奔去。
馬匹快速地奔馳著,跑過了賽維柯領地漸漸往南行,蓓媚兒拉緊身上的披風,對於此行一點概念也沒有,難得柏納肯主動提出邀請,她也就隨他去了。
只不過,她沒料到他要去的地方是這麼遠,一天根本到不了。不得已,他們只好停下來,向人借宿,再付點小錢。如此騎了好幾天的馬,他們才到達目的地——一座破落的城堡。
「這里是……」跳下馬,迷惘地看著周遭的斷垣殘壁,蓓媚兒不懂柏納為何帶她到這兒來,他們趕了這麼多天路只為了看這座廢墟?
「我家。」俐落地下馬,柏納也和她一樣環看四周,只不過他的眼神多了一抹哀傷。
「麥克尼爾堡?」蓓媚兒楞了一下,她知道他們已經遠離賽維柯領地,但沒想到這里竟是麥克尼爾家族的領地。
「不再是了。」感傷地走入殘牆所制造出來的陰影中,柏納仰頭嘆息。「自從國王派人誅殺了整個麥克尼爾家族,並放火燒了這個城堡以後,麥克尼爾家族便從巴斯康辛王國的歷史上消失,現在這里已不是麥克尼爾領地,改由別人管理。」
這就是落難貴族的命運。誰也想不到當年意氣風發,和賽維柯並列為巴斯康辛王國境內兩大家族的麥克尼爾,竟會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只能說命運不由人,他又能如何呢?
帕納感傷,蓓媚兒卻覺得不安。如果他知道麥克尼爾家族之所以落敗,完全是因為她的陰謀,他會怎麼說?恐怕會毫不猶豫地拔劍殺了她吧!
「你的臉色很難看,是不是一路上趕得太累了?」瞧見她驟然轉白的臉色,柏納暗罵自己粗心,竟沒發現她的不適。
蓓媚兒搖搖頭,隨口說了聲︰「沒事。」而後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真的有點不舒服,額頭熱烘烘的。
「真的沒事?」柏納不放心地張開臂,將她包裹在厚重的羊毛披風里頭。他忘了她最怕冷,實在不應該在寒冬里帶她出門。
「真的沒事。」面對他的溫柔,蓓媚兒除了不安之外還有不舍。在她二十一年的生命里,從來沒有人像他一樣帶給她溫暖,她好怕他的體溫會消失。
「如果你累了,我們就回去,記住千萬別勉強,嗯?」他體貼地抱緊蓓媚兒,親吻她的秀發,蓓媚兒緊緊環住他的腰,臉頰靠在他的胸膛,不曉得該如何反應他這份體貼。
「不勉強,我一點也不累。」她強迫自己仰頭微笑。「我們趕了好幾天的路才來到這個地方,一定要好好的看一看才有價值,你說對不對?」
她笑得很甜,晶燦的眼楮和甜美的笑容看不出異樣,柏納仔細瞧了她好一會兒,最後終於決定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