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薔薇,光听這名號就夠令人興奮。
在巴斯康辛王國境內,這個名號已經成為傳奇,既是傳奇,就永遠有數不清的人等著殲滅,何況她還把自己當成獎品,這更增添比武大賽的可看性。
於是乎,凡是巴斯康辛王國境內還夠得上邊、喊得出名字的騎士、佣兵全都傾巢而出,千里迢迢地趕來賽維柯堡參加蓓媚兒所舉辦的比武大會,無形中帶給賽維柯領地一筆不小的財富。
無聊地大打著呵欠,蓓媚兒並不真的關心外頭那些風風雨雨,反正離比武大賽還有好些日子,她都快悶慌了。
「修士,別念了,我們出去走走吧!」整個人趴在長桌上,蓓媚兒十分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會一時心血來潮,要他解釋聖經中的某個教義給她听,結果足足被磨了一整個早上。
「是你自己叫我念的,請讓我把它念完。」柏納面無表情地點點她指定的那一頁,蓓媚兒無趣地瞄了書上一眼,幸好只剩最後一行。
「你念吧,早點把它念完,我們好出門。」她又趴回長桌,等待他把最後一行解決。自從那天晚上她當眾宣布把自己當成獎品以後,他就是這副死德行,比僵尸還可怕。
「念完了。」柏納要死不死的合上經書,表情毫無波瀾,蓓媚兒可不會允許他這麼對她。
「你在嫉妒,對不對?」她自長桌上起身瞅著他。「你不喜歡我把自己當成比武大賽的獎品,所以用這種態度對我。」跟死人沒兩樣。
「別胡說。」柏納飛快地否認。「你愛把自己給誰就給誰,與我無關。」
「真的無關嗎,修士?」蓓媚兒在他轉身之前倏地抓住他的領子,越過桌面把他的臉拉近。「要不要我馬上證明給你看?」
她的臉跟他靠得很近,近到能看清她瞳孔的黑點,近到柏納能夠吞下她的呼吸。柏納怔怔地看著幾乎和他黏在一起的豐唇,彷佛回到晚宴那天,他遙望著她尋找她的身影,那種想踫她的強烈渴望。
他不該這麼想,然而他控制不住,他該死的控制不住自己的!
他連忙掉頭。
「你不是說想出去?我們現在就出發。」他把頭撇向另外一邊,只允許自己的右頰感受她的柔軟。
手里捉住他的領子,蓓媚兒著實瞪了他的側臉好一會兒,才憤然松開他的領子,冷哼了一聲。
「膽小表!」
這是她給他的評語,對於忠於自己的她來說,想要就去拿,不要就丟掉,還管他什麼身分。
不過,也就是由於他的身分,她才會對他有興趣。她沒忘記游戲正照著她預計的步調進行,晚宴就是一個很好的測試。
想到這兒,她的心情突然大好,也就覺得他的一時逃避沒有什麼。你追我逃,男女之間不就是這樣?
所以她斂起原先的臭臉,改換上一張朝氣蓬勃的臉,又一次讓柏納模不著頭緒。
「我們今天去遠一點的地方。」蓓媚兒笑嘻嘻地挽著柏納的手臂,硬將他拉出門,她要讓他見識賽維柯有多大。
他們倆才一踏出主堡,中庭照例備了兩匹駿馬等著他們,他都不知道她是何時吩咐下人去做這些事的,她的管理能力果真不是蓋的。
他們分別上馬,各自以精湛的技術駕馭馬匹,朝城堡外的領地奔去。沿路上他們經過了他那天看見的各項設施,親身領教賽維柯佔地之龐大,人民生活之富裕,在這動亂不安的時代里,稱得上是一件奇跡。
「賽維柯的領地變大了,我記得以前的範圍只到那兒。」柏納伸長手臂,指著某處的交界。以前那兒圍著木制的欄桿,劃分賽維柯和隔壁賀西里領地,現在則已拆掉,統統歸入賽維柯的範圍。
「被我並吞掉了。」蓓媚兒的語調中有著明顯的滿足。「兩年前我決心拿掉分界上的欄桿,賀西里不肯,我一怒之下就率人攻打他的城堡,現在地圖上再也找不到賀西里這個地名。」
她神采奕奕,彷佛十分滿足於自己的戰績,柏納相信地圖上消失的地名絕不只賀西里一個,巴斯康辛王國還有許多曾經赫赫有名的城堡,也在她的笑容下一並煙滅。
她是這麼可怕的一個人,難怪國王想盡辦法要摘掉她頭上的光環,有一個如此善於征戰的臣子,對於一國之尊來說可不是件什麼好事。
「我很驚訝你的成就,但你有沒有想過用比較緩和的方式達成你的目的?為什麼一定非要殺人不可?」柏納嘆道。腦中浮起一張又一張的疲倦面容,那些都是逃到修道院躲避戰亂的臉。
「你曾看過戰爭不死人的嗎?」蓓媚兒皺眉反駁。
「是沒有。」這點他無法否認。「但是——」
「你同樣生長在騎士之家,應當了解,打勝仗是騎士的使命,流血在所難免。我不做別人也會做,這片土地上不只我一個人掠奪,其他人照樣搶得凶。」更何況她保護她的土地、管理她的土地,比起只顧著搜刮財富的其他人,她可盡責多了。
「話是沒錯,但你這項舉動卻為你贏得'血薔薇'的稱號。」柏納一點也不贊成她的說法。
「這我可要問你了,修士。」既然他主動提起,蓓媚兒理所當然反問。「我和其他男性騎士做的是相同的事,為什麼他們的行徑可以被稱作是'偉大的掠奪',而我就要被稱為'女巫'?在上帝的眼里,不是所有人都應該平等嗎,為什麼女性就必須忍受這種差別待遇?」
她問柏納,而柏納答不出來。上帝的確是教導人們要互相尊敬,然而事實卻相去甚遠。
「所以,我立誓要打倒全天下所有愚蠢的男人,尤其是腦筋不靈光的在位者。」這非但是她的願望,也是她父親的願望,她無論如何都要達成。
「你想推翻國王?」蓓媚兒大膽的言論確實嚇了柏納一大跳。
「當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尋找那顆青珀?」瞧他的表情跟呆子一樣。「我不是想,而是非要不可,我要建立自己的王國。」即使動用邪惡的力量也在所不惜。
談起她長遠的目標,蓓媚兒的眼楮不自覺地發出亮光,彷佛听見萬千個臣子屈膝行禮,對她高呼︰「吾王萬歲!」
不過,就目前來看這當然只是夢想,她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首先就是擊退達斯洛王子那呆子。
「你不怕我去告密?」柏納苦澀地凝視蓓媚兒線條優美的側臉,心里涌上千萬種不同的感覺。
是嫉妒?是羨慕?是擔憂,還是害怕?
直到此刻,柏納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有這麼多凡人的感情。他……羨慕她的夢想,而他自已什麼都沒有,只除了上帝。
「我不相信你真會去告密,修士。」若真如此她就不會跟他說了。「對於一個因告密而喪失一切的人,你的心一定比誰都痛恨那個告密者,不管你父親叛國的事是不是真的。」
她說的沒錯,他是痛恨極了那個告密的人。他的人生、他的未來,皆因那人的一句話、一封信而毀,為了活下去,他甚至穿起聖袍,宣揚起他原先也不懂的真理。
他在想什麼?他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
頃刻,他為腦中閃過的念頭感到罪惡。他應該是崇敬上帝的,應該是服膺他的真理的,可是他現在卻在為過去那段日子哀悼,為當不成騎士而心生殺意。
老天,他真的想殺了那個人;那個告密者!
「怎麼了,修士?身體不舒服?」蓓媚兒那雙冰涼的手,就在他深感罪惡的時候印上他發燙的額頭,柏納反射性的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