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是沒有用的,夏染姑娘,你必須面對現實。」
她是該面對現實,現實是莫沁濤不要她,把她當成一文不值的女人。
「沒有愛情我也能活。」在沒遇見莫沁濤之前,她不也活得好好的?
「你當然能活,每個人都能活,只有活得快不快樂的區別,沒有活不下去的理由。」男子很快地接口,了然的態度,教夏染啞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公子……」
「夏染姑娘,愛情不是一件壞事,它的道理跟染布也很相像,難產你會因為染壞一次布,便放棄繼續染布?」男子問。
「當然不會。」夏染理所當然地回答。
「這就是了。」男子微笑點頭。「愛情和染布的原理沒有什麼不同,它原先是一塊純白的布,在彼此的回眸,乃至于笑語間慢慢加入顏色,直至斑瀾。可是,你不能要求這塊布一定得照著你的期望上色,它會因情緒、因環境的不同而走偏,或許留下不完整的斑點,或許呈現出殘缺的映象,可它還是你染的布,你如何能說丟就丟?」
男子問夏染,夏染又一次說不出話,只得愣愣地望著他。
她就如他所言,親手染了愛情這一塊布。當她初為它上色時,是憑借一股熱情、一股沖動、一股源自于她體內不切實際的夢想,硬是抹去它原先的底色,自以為是的套上她理想中的遠景。可是,她忘了現實是會反撲的,再美麗的顏料終將覆蓋不了布料底層那坑坑洞洞的結痴,那是莫沁濤強烈的自尊心。
他在她心中留下斑點,她又何嘗不是呢?當他抱著她,喃喃指責她為什麼不早些離開的時候,其實她也同樣傷了他啊!
「我……終于了解你說的道理,可是為時已晚,我離開了他,他也不會要我。」夏染積壓了許久的淚水,終于在這一刻完全傾瀉。
「這倒不一定,凡事還是不宜太早下定論為妙。」男子反倒笑呵呵地遞了一條手帕給她,夏染猛然抬頭。
「公子這話什麼意思?」夏染接下手帕一頭露水,面對他有如神仙似的身影,除了迷惘還是迷惘。
「呵呵。」男子但笑不語,只是移開視線探往宮殿中庭的方向,那兒正熱鬧。
「看來似乎有人闖入。」男子指著被士兵團團圍住的闖入者,夏染跟著定神、看,來者竟是莫沁濤!
被成千上百名士兵夾殺的莫沁濤,也跟夏染一般惜愕,並且比她更過。當初他听從冬舞的話探訪西南古洞的時候,原本以為不會有任何結果,未料西南古洞。並未如他想像中封閉,只要斬斷比人高兩倍的雜草,再穿越僅容一人通過的小徑便能繼續往前。
于是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砍倒了多少雜草,終于在即將放棄之際走到盡頭,進入這個不可思議的地方。
一進入這個流水淙淙、鷹鳥盤旋的綺麗世界後他就呆了,面對眼前迥然不同于洞外的奇幻景象,他當場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反應。最後才想起他此行的目的,連忙四處模索,一路來到這巨大的宮殿。
怎知,他才踏入這幽靜、看似無人的中庭,即立刻遭士兵團團圍住,他只得拔出長刀應對。更令他驚訝的是,他遍尋不著的夏染,果真如冬舞所言在這里頭,並且倚在宮殿上層的欄桿看著他。
霎時間,他忘了呼吸,忘了自己正身陷險境,心里眼底都是她。
「夏染。」他喃喃地呼喊她的名字,顯然她也跟他一樣驚訝,瞪大的眼珠,不下于他。
「夏染!」他沖過土兵,急于帶回他心愛的女子,可卻沖不出千百人群,一直被鎖在原地,動彈不得。
親眼目睹他心慌意亂的樣子,夏染的心都碎了,她好想趕快沖到他身邊,可是她身旁的男子卻突然伸出手,阻止她離去。
「這就是闖入者嗎?」男子對著底下的士兵詢問,立刻有人站出來回話。
「是的,公子,這就是闖入者。」
男子點點頭,再問︰「來人可是大唐守將莫沁濤?」
這回男子是針對著莫沁濤發問,但見莫沁濤昂著頭回答。
「在下確是莫沁濤。」他抬高視線迎視說話的男子,男子也回望他。
「你可知道,你已經闖入了不該間的地方?」男子悠然倚著欄桿,笑著又問。
「我不知道我闖入了什麼不該闖的地方,但為了帶回我的女人,什麼地方我都敢闖。」莫沁濤粗魯卻真情流露地看著夏染回話,極欲將情意傳達給她。
「哦?」男子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只要能帶回夏染,什麼懲罰你都願意承受嘍?」他仍舊笑吟吟地目視莫沁濤,教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只要你肯讓我帶回復染,任何懲罰,我都接受。」莫沁濤堅定地回答,擴大男子臉上的笑容。
「那麼,就休怪我不客氣了。」男子先禮後兵,轉而問及下面的士兵。「闖入者通常有什麼下場?」
「回公子的話,闖入者通常打入天牢候審,或是直接處決。」
「既然如此,就帶下去吧!柄家的章法不可亂,我相信莫將軍必能體諒。」男子笑著揮手,土兵領命就要將莫沁濤打入天牢,夏染連忙上前求情。
「請等一等!」夏染懇求男子。「我求你不要把他關起來,一定還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解決。」她猜不透男子的想法,只希望他饒了莫沁濤。
「莫非夏染姑娘寧願他就地處決?」男子假裝驚訝地問,急壞了夏染。
「不,不是!」她拼命搖頭。「我的意思是……」夏染急得話都說不清,看著莫沁濤的眼,流露出不舍。
「夏染姑娘不必再解釋,我了解你的意思,不殺他便是。」目睹她擔心的模樣,男子笑了。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就鞭他幾鞭吧!誰要他傷了你,這是他應得的懲罰。」他邊說邊吩咐底下的士兵賞莫沁濤二十鞭,一樣急出夏染的眼淚。
「我求你別打他——」
「夏染姑娘,一味付出愛情不求回報是沒有用的,愛情是天秤,有時也該讓它平衡一下。你付出得越多,能得到的尊重越少,人總是要等到失去以後才懂得珍惜,現在莫將軍好不容易才懂得珍惜,你不該因一時的于心不忍而破壞他剛建立起的謙卑,這對你和他都沒有好處。」男子僅以這席話截斷她的請求,迫使她思考。
如同他所言,她幾乎是傾全力付出她的愛情,可她得到的回報卻是少之又少,除了自私的熱情之外,她什麼也得不到。
只是話雖如此,當她看見莫沁濤默默咬牙,承受一鞭又一始的責罰時,她還是免不了心痛,免不了感同身受。
終于,鞭子在打完二十鞭之後落定,此時她的小臉已經爬滿淚痕,然而她身邊的男子還不願放過莫沁濤,當著千百個人的面前追問︰「告訴我,莫將軍,你愛夏染嗎?」
這是個簡單的問題,可夏染知道這對莫沁濤來說有多難回答,而她也不奢求他的回答是肯定的。
「我必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回答你這個問題嗎?」莫沁濤困窘地反問男子,就算再怎麼大方的人,都難以在千百個人的面前吐露愛意,更何況是他呢。
「恐怕是的。」男子可不管他有多困窘,這是他欠她的。「你若不肯回答我的問題,我就不能讓你帶走夏染。」
他看著莫沁濤,莫沁濤回望他,兩個男子默默在空中進行一場角力,最後還是男子贏。
「我愛她。」莫沁濤認輸,誰要他有把柄在人手上。
「再說一次,太遠了我沒听清楚。」男子拉長身子笑吟吟的要求,差點沒氣壞莫沁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