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見了吧,靖軒,她說她和這公子的確有染。」莊千金連忙自行解釋,不放棄任何搶奪靖軒的機會。
「春織,這可是你的真心話?」靖軒大受打擊地推開莊千金,將她晾在一旁。
春織點點頭,他本來就不等她說話,這是事實。
「好,既然如此……這場婚禮也沒有再舉行的必要,不如趁早取消吧!」靖軒狠下心來趕人,眼中蓄滿傷害。「你要取消婚禮?」春織錯愕地問道。
她是點頭了沒錯,可她的意思並非如此啊,她只是不滿為什麼他不等她說出個結果,就擅自將她定罪而已。
「難道你還有更好的主意?」靖軒自嘲地反問。人家都已經明白承認她另有喜歡的對象,他又何必強留呢?
換句話說,他又在趕她了,不問她緣由,不給她私下辯解的機會,一味沈浸在自個兒的想法里。他還說他會改,根本是……
「春織姑娘若是沒地方可去,倒是可以跟我走,也好讓在下有機會答謝姑娘為我織衣之恩。」眼看著木已成舟,始作俑者這才涼涼地出聲,興味盎然的表情擺明了他在旁足足看了一場好戲,笑得好不愉快。
「好,我跟你走。」春織也不羅唆,一下子就答應突然沖出來鬧場的玉面公子,氣煞靖軒。
「等我一下,我去收拾行李。」她相當有志氣地丟下她的臨別宣言,便回西廂房拎起行李,跟著翩翩公子跑了。
「那我——」莊千金見入主有望,急忙沖向前。
「滾!」靖軒將她一把丟開。「下次再一讓我看見你,我一定宰了你。」
「靖軒……」
「滾!」
於是,兩位身披紅袍的新嫁娘,分別從靖家堡的大門沖出來。只是,她們去的不是同一個方向。
***
陽光點綴蒼翠枝頭,透過樹葉的折射,灑落成雨點,掉落在華美的庭園里。午後的陽光熾熱灼人,卻怎麼也射不進這座建立在大山中的巨宅,可能和它搭建的方位有關。
昂頭仰望樹梢,靠在大柱旁發愣的春織如是想,她來此巨宅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每天每天都是這樣過日子,幾乎沒有例外。
「春織姑娘好興致,咱家這花園還合你的意嗎?」
正當她陷入無聊的冥想,她身後突然出現一名男子如此問她。
「公子這花園很美、很有詩意,可是——」
「可是你每天看,不免覺得無聊。」男子笑呵呵地代她把話說完,走近她身邊看著她。
「這倒是。」春織不禁莞爾,這正是她想說的話。
原來,這位公子便是當日收留春織的人,也是春織承諾一定幫他保密的對象。
「是我害了姑娘。」男子突然輕喟道。「若不是因為我無端出現,春織姑娘早和靖公子拜堂,又何需待在這兒無聊呢。」
「公子你千萬別這麼說。」春織搖頭微笑,提到靖軒不免讓她心痛了一下。
「這和公子無關,我和靖軒……」她不知道該怎麼說,直到真正離開靖軒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這種感覺,比針刺還難受。
「對了,怎麼從來不見你把那件袍子穿出來呢,是我織的不好嗎?」為了逃避內心的感受,春織連忙轉移話題。
「春織姑娘織得很好,只是沒有人會把掌譜穿在外頭,所以在下也就沒有穿了。」男子笑呵呵地解釋,听得春織一愣一愣。
「掌譜?」她驚訝地注視男子。
「是呀!」男子笑著點頭。「在下托姑娘織的正是掌譜,而且是大夥兒爭得頭破血流的『織化掌譜』。」
「可是你說過——」
「在下說過的話我都還記得,只是當時情況特殊,不方便托出實情,所以也就欺騙了姑娘,還望姑娘原諒。」
原來如此。難怪她在織袍子的時候,會覺得越織越不對勁,因為她從沒看過任何一本織譜會像他給的那樣,充滿變化又富生趣,簡直妙不可言。
「公子言重了,我才想好好跟你道謝呢。」春織搖頭笑道。「若不是你信任我,肯將袍子交由我來織,恐怕我這一輩子都無法接觸到如此高深的織譜,謝謝你。」
「不客氣,春織姑娘果然聰慧。」男子點頭微笑。
所謂掌譜即織譜,織譜即掌譜,正因為這兩者是相通的,所以才需懂得紡織的人將其織出,因為光看譜是無法領會其中道理的,愛情也一樣。
「春織姑娘,你日後可有打算?」微笑過後,男子突然如此一問,教春織愣了一下。
「暫時還沒有,過些時候可能會回羽夢館吧!」她有些猶疑地回答,心里想也許她已經打擾人家了。
「不打算回靖家堡了嗎?」男子再問,春織又愣。
「我……」她能回去嗎?就算她肯,靖軒恐怕也不肯吧。
「在下可否冒昧的請教春織姑娘,你對靖堡主的感覺如何?」看穿她內心的掙扎,男子換個方式問。
她對靖軒的感覺?
「很難說清楚。」春織出口己也想不通。「有時候覺得他好霸道,有時候又覺得他好溫柔,和織譜一樣多變。」他的多變往往讓她無所適從,可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他又單純得可愛。
「那麼,春織姑娘是否愛他?」男子接著又問,一步步的探問春織自己也沒有想過的問題。
「愛?」春織再次發愣。「我……我恐怕不曉得愛是什麼,什麼樣的感覺才叫……」從來沒有人跟她提過這些。
「愛一點都不難。」男子搖頭。「你不妨回想一下曾經經歷的感受,便能了解我的意思。」接著他又以一雙海上明燈似的眼眸,引領一臉迷惘的春織,教她打開心眼。
在男子的引導下,春織回想起自己初見靖軒時的興奮;回想起他三番兩次嚷著要退婚,卻總是留下她的模樣。她也回想起,當他拉下一張臉,痛下決心送她回京時的神情,那時候她的心就和現在一樣,充滿了看不見他的哀傷……
「這……這就是愛嗎?」她終於有所頓悟。「每當我想起靖軒,心中便涌上一股甜蜜感,每當我一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便心如刀割,這些感受就叫愛?」
如果是的話,這就不難解釋為何當她得知靖軒將另娶他人的時候,她會表現得像游魂一樣。如果是的話,她就能理解為何每當他踫她、靠近她,她的心就會燥熱不,比犯風寒還難受。
「是的,春織姑娘,這些感覺就叫『愛』;你愛上靖軒了。」男子很高興春織終于想通,嘴角遂忍不住泛起微笑。
「可是,為什麼我自己感受不到呢?」在他還沒提醒她以前,她根本沒有概念。
「我……我知道我是一個遲鈍的人,但是為何靖軒他也不說?」如果他也愛她的話,理當告訴她呀。
「因為他也模糊,或者難以啟齒。」男子代靖軒回答,稍後又進一步解釋。
「春織姑娘,你曾親手織過掌譜,應當了解我交給你的掌譜,內容是什麼。」
「我知道,都是一些肢體動作,似形非形,似意非意,每一道紋路都清晰,組合起來卻又模糊,不是內行人根本想不到那竟會是掌譜。」就連她也不曾懷疑過。
「沒錯,正是這樣。」男子點點頭。「愛情就像掌譜,每一次出掌,每一道動作,都隱隱約約。」
春織聞言愣了一下,沒想到愛情也能用掌譜解釋。
「你和靖堡主的愛情就像掌譜,總在有意無意間試探彼此的心意。對於耿直卻遲疑的你來說,你的掌風打得又慢又猶豫,而他卻是打得又快又急,難怪你們老是打錯方向。」男子不但用掌譜解釋他們的愛情,還解釋得十分透徹,教春織又是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