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終於即將拜堂,眾人驀地安靜下來,默默看著靖軒和春織這對璧人攜手共進,站立在靖家祖宗的牌位前,等著媒人婆高亢的聲音喊起︰「一拜天——」
媒人婆的「天」字都還沒喊完哩,廳外便傳來一陣鑼鼓喧嘩的聲音,听起來像是迎親隊伍。
「一拜天——」媒人婆決心不管廳外的喧囂,打算趕緊將靖軒他們送入洞房。可不對呀,廳外那鑼鼓聲越來越近,甚至蓋過她高亢的聲音。
這是怎麼回事,莫非還有另一支迎親隊伍?
媒人婆不愧是職業高手,嗅覺特別敏銳,這剛停在靖家花廳外的送嫁隊伍不是別人,正是那日硬闖入靖家堡要求聯姻的莊千金,這會兒她正帶著沖天的怒氣,擅自掀開紅蓋頭,怒氣沖沖地朝靖軒他們走過來。
「靖軒,你這是什麼意思?」莊千金一出場就大演潑辣戲。「你讓我在家里頭等了又等,等了半天還不見你前來迎親,你是故意讓我出糗是不是?」
「我?迎親?」靖軒根本搞不懂她在說什麼,一時之間也還弄不懂她來此地的目的。
「你……你還敢裝蒜!」莊千金氣死了。「那天我來下聘,咱們不是說好了成親的日子就訂在今天?你倒好,啥事都不必做,留我一個人忙里忙外,你實在是……」
她張揚的火氣發到一半,隨即發現另一個同樣穿著紅衣、蓋著紅頭巾的新娘,馬上就覺得不對頭,連忙扯下春織的頭巾,動作之快,連靖軒都來不及阻止。
「你……你就是那個賤女人!」莊千金殺豬般尖叫,鬼哭神號。「你居然敢搶我丈夫,我要撕爛你那張臉——」
「放肆!」莊千金剛伸出的魔爪在空中遭靖軒攔劫,外帶如火般熾狂的瞪視。
「我放肆?她才放肆呢!」莊千金哭得好不委屈。「咱們這樁婚約是你親口允諾的,你沒來迎娶我也就算了,居然還改娶別人!」
她拚命哭,哭到濃妝頻落,哭得眾人頭痛,也哭出靖軒的記憶來。
……該死,他居然給忘了退掉這門親事,前陣子先因春織的事他消沈了不少,後又忙著準備織布大賽和張羅同春織的婚事,壓根兒把這事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哪還能記得住。
這下他累了,他該怎麼擺平這樁烏龍事?
「我不管、我不依!」莊千金忽又叫囂。「反正你一定要娶我,否則我就請爹爹調兵踏平靖家堡!」
莊千金重重地發誓,春織卻是听得一愣一愣的。早在她的頭巾被霸道掀起的時候,她就料想來人定是莊千金,只是沒想到她如此潑辣而已。
她看向靖軒,想听听他怎麼解決這件事,沿街謾罵她本來就不在行,況且也輪不到她出頭。
可是,人的心理是很微妙的,即使過錯全出在自己的身上,靖軒仍希望春織站出來說話,即使是最薄弱的一句︰「我不會將靖軒讓給你。」亦是他最大的滿足。
緊緊抓住這個希望,靖軒也回望春織,祈求她能開口。
「我絕不許你們拜堂,絕不允許!」就在他倆僵持不下的同時,莊千金又尖叫,惹得眾人很想揍她。
有人想揍人,卻也有人笑呵呵,在這情況陷入膠著、現場又一團亂的時候,花廳突然踏入一位長相俊逸、身材斑佻的年輕男子,面帶笑容的走進來,無端加入這場戰局。
於是乎,所有焦點全轉移到這位男子身上,包括沈默的靖軒。
「你是誰?」靖軒老實不客氣地劈頭就問,擺明了不歡迎這位不速之客。
「一位客人。」只可惜來人不但定力夠,魅力更是十足,三兩下就打掉靖軒惡意的問話。
「春織姑娘,好久不見了,沒想到你這麼快成親。」只是這親結不結得成尚是個未知數。
「你是?」春織一頭霧水,她並不認識這個人啊。
「呵呵,我來拿東西。」見她呆滯的反應,來人微笑。
「什麼東西?」這句話是靖軒代春織說的,口氣老大不爽。
「我拜托舂織姑娘織的東西。」來人對著春織眨眨眼,口氣暖昧之至。
「可……可我不記得曾答應為你織東西呀!」春織仍是一頭霧水,根本搞不清他在說什麼。
來人絲毫不覺困擾,反而走上前在春織的耳邊低聲說道︰「老夫的要求對於春織姑娘來說,應當不是一件難事。」
這聲音、這說詞,難道他就是——
「你……你是那位老丈人!」春織掩嘴驚叫道,大不同於先前的沈默,這氣壞了靖軒。
「正是在下。」來人的眼楮眨得更厲害了,也更引燃靖軒的火氣。
「你們兩個人到底在嘀咕些什麼?」靖軒硬生生的插入春織和來人之間,要求一個解釋。
「是這樣的,他托我為他織一件袍子。」春織立即解釋。
「袍子?」靖軒越听越火大,她竟為別的男人織衣?
「嗯,那件袍子——」
「春織姑娘,你的話太多了。」眼見她快泄密,男子連忙阻止。「你忘了我曾交代你的話?」
男子又提醒她,春織這才想起她答應過這事不能同任何人提起,即使是靖軒。
不得已,她只好連忙住嘴,這情形落在靖軒眼底,相當不是滋味。
「他交代了你什麼?」靖軒凶巴巴地質問春織,教她十分為難。
「這……我不能說。」她一臉抱歉地看著靖軒,希望他能諒解。
「我是你丈夫,有什麼話不能對我說的?」靖軒可不管她有多為難,執意要答案。
「可是我……」他雖然是她夫婿,但承諾就是承諾,壞不得。
「我知道了,他們一定是有什麼奸情不能公開,所以才不敢說!」莊千金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跟人插一腳。
老實說,她的懷疑不無道理,春織向來直言,甚少有事隱瞞,再加上眼前這個公子實在也俊逸得太不像話,極易招來聯想。
「她說的是不是真的?」至少靖軒就這麼想,腦中不斷浮現起春織藏袍子的模樣。好啊,難怪她要遮遮掩掩的,那袍子中八成藏有她和奸夫的秘密。
「我……我……」春織被莊千金歹毒的說法嚇著,突然變得結巴,一時間無法為自己辯解。
「不用問了,一定是這麼回事,否則她怎麼會不敢回答你的話?」正當春織已經夠狼狽,莊千金又來一記重炮,轟得春織更是啞口無言。
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如此,為何這個女人能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冤枉她?
「既然你已經另有意中人了,為何還要與我成親?」甚至把清白的身子送給他,她這舉動是在憐憫他嗎?靖軒不禁茫然地想。
「我根本……」老天!誰來幫忙她把話說清楚?
「靖軒,這你就不懂了,厲害的女人就是這樣。」莊千金又擅自插入春織和靖軒的對話,表情可憎。「表面裝得溫溫柔柔的,暗地里卻淨做些不堪入目的事,實在過分。」她邊說邊撫著靖軒的胸口,看起來惡心極了。
「春織,你倒是說話呀!」靖軒忍不住怒吼,無法理解為何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不發一言,難道非逼得他相信這女人的話她才甘心?
春織無法說話,是因為她迷惘。她記得在小木屋時他曾說過、曾保證過,日後萬一有什麼事發生,他都會耐心等她把話說完,不會逼她,因為他知道她遲鈍,知道她反應慢半拍,可現在呢?
「你要我說什麼?」她已經懶得說了。「反正你早已把我定罪,我再說什麼都一樣。」一個人的眼神是掩飾不了的,更何況他又表現得如此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