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怎麼啦,她變自私了嗎?
春織當場發愣,不曉得該如何面對心中的波瀾,正巧靖軒這時上藥完畢,丟給她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你為什麼會這麼喜歡織布?我想了大半天就是弄不懂,你能告訴我嗎?」輕輕放下她的柔荑,靖軒環視著巨大的花樓機,不明白它有什麼值得狂熱的地方。
被他的問題問倒,春織的視線也跟著他環繞了室內一下,過了老半天才回答他的問題。
「我也不曉得,就是喜歡。」她一邊回話,一邊玩弄殘斷的絲線,臉上掛著溫暖的笑容。
「你不也喜歡你的工作嗎,我看你常在練拳腳。」而且她私底下認為那是他最迷人的時刻。
「那不一樣,我練功是因為環境所需。」他一把戳破她的幻想,劃清界線。
「我也一樣啊!我家是開布莊的,織布是必備的功夫。」她可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同,反正都是吃飯的家伙。「會有莫名其妙的人帶著莫名其妙的事情,跑到你家鬧場嗎?」靖軒眯眼斜看春織輕松愜意的模樣,表情老大不爽。
「你是說那些江湖中人嗎?」春織回想起當天剛進門時的情形,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嗯哼。」靖軒不否認,他就是被這些人煩死的。
「可是,我覺得他們都很可愛啊!」春織意外的回答差點沒教靖軒當場跌倒。
「他們可愛?!」莫非這娘們有病?
「是呀!」她會心一笑。「他們讓我想起夏染和冬舞,她們倆也是和他們一樣整日吵個不停。」只是沒刀來槍去而已。
提起家中那些寶貝妹妹,春織的臉瞬間發光,雖然冬舞老是抱怨她們沒用,只會花錢,但她還是很愛她。
「你似乎很想念她們。」雖然他不認識她那些妹妹,不過可以想像她們的感情一定很好。
「嗯。」她興奮地點頭。「她們一天到晚吵架,我只好一天到晚勸架,雖然每一次都說到口乾舌燥,還是沒有人要听。」
她微笑,而他了解。她這凡事說好的個性多半是這樣來的,除了生性溫柔之外,後天的訓練也功不可沒。
「難道,你從來不怨恨你的環境?」雖然大略了解她個性形成的原因,他還是不能理解為何她能甘之如飴。
「沒必要怨恨呀。」春織覺得他的說法好怪。「每個人生來都有他不同的宿命,上天會給你這樣的環境是因為你禁得起。就拿我自己來說好了,剛開始我也很討厭織布的,可是沒多久我便發現,與其帶著討厭的心情去做每天必做的事,不如試著去喜歡它、熱愛它,如此一來,心情自然會變得不同。」
換句話說,如果能把不得不負的責任轉換成對它的熱愛,那麼,再煩雜、再討厭的事,也能在彈指間解決。
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他卻花了二十幾年才弄懂。
面對春織帶笑的面容,靖軒記憶中那些苦難的日子似乎也在她的笑容中快速流轉,變成一格格模糊的畫面。那個咬著牙,埋頭練功、低聲詛咒的少年真的是自己嗎?那個額冒青筋,手持利劍,一劍插入深厚的牆壁,警告兩方不準吭聲的狂妄青年,真的就是今日的靖軒嗎?
她說的對,上天會給你這樣環境是因為你禁得起,他因為禁得起自小到大的磨練,所以才會坐上靖家堡堡主的位置,管一些他不想管的事。
這一刻,他想狂笑,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卻得靠一個感覺遲鈍,幾乎是沒有感覺的女子來點醒他。如果,他就這麼抱住她,吻上她的唇,她蟄伏的感覺可不可能也會被點醒?
他沒有把握,但值得嘗試。
「現在,我要對你做一件你沒經歷過的事,你要誠實的告訴我,你喜不喜歡,好嗎?」既下決定,靖軒馬上付諸行動,先禮後兵地警告春織。
「好。」雖嚇了一跳,春織還是習慣性的點頭,瞠大著一雙秀眼看著他的身影倏然壓近。
她突然覺得不能呼吸,整個人變得好渺小。這是怎麼回事,她感染風寒了嗎?
春織不解,她不能理解自己的心跳為何突然增快,不能理解他的頭為何突然垂下來,更無法理解他一雙強勁的大手,為何扶住她的肩將她慢慢拉近。
她正想問他,可他的唇突然壓下來,在她困惑的嗓音未能呼出之前,即俘虜了她所有呼吸。
這是怎麼回事,他在干麼?
整個人都陷入他的擁抱,整張櫻唇都被他吞噬,春織心里有千百個疑問,胸口涌上千萬種感覺,她不知道如何形容渾身突發的燥熱,也不曉得該如何應付狂卷的舌浪,若要確切的形容她的感覺,她又說不上來,只好呆愣著一張臉,隨他愈趨加深的吮吻把嘴張大。
受到鼓勵的靖軒還以為她的感覺和他相同,遂把吻加深,等他停止親吻,他的呼吸已經紊亂到無法自已。
他松開擁抱,熱烈地看著她,他的眼神是如此興奮,雙眸像聚集了全天下的星光般燦爛耀眼,可春織一點也不明白他在高興些什麼。
「你還喜歡嗎?」
她听見他低沈的聲音這麼問她,臉上掛著孩子般渴望的表情。
春織困惑地張著櫻唇,听不懂他的問話。
「你不喜歡?」見她毫無反應,靖軒的臉倏地沈下來,燦爛的表情不再。
「喜歡什麼?」她實在不曉得他在問些什麼,只好明說。
「喜歡我的吻呀。」他的表情漸漸陰沈,眼神開始黯淡,口氣自然也不甚愉快。
原來,他剛剛的舉動就叫吻。好奇怪哦,他為什麼吻她?
「你喜歡我的吻嗎?」在她遲疑的眼神下,靖軒的口氣漸漸變得不耐。
她喜歡他的吻嗎?這真是個奇怪的問題,如果胸口那股燥熱和不正常的心跳也叫喜歡的話,那每當他用不耐的口氣跟她說話,她的心就會沒來由地抽動了一下,又該如何解釋?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的吻?」靖軒的耐心全失,口氣陰寒之至,大有她再不開口說話就掐死她之意。
「我……我沒感覺。」不曉得如何解釋胸口那股悶熱的感覺,春織索性胡亂瞎扯,殊不知她正擊痛了一個男人的自尊心。
她沒感覺。
靖軒愣愣地看著她,不曉得該如何消化這突來的打擊。他可以接受她說不喜歡,甚至願意挨上一巴掌罵他是登徒子,可就是不能接受這樣的回答。
她沒感覺,很好,她沒感覺。
餅度的打擊使得靖軒的腦子空白成一片,只想撕爛某種東西泄恨,他無意識地巡視房內一周,恰巧在地板上看見他最恨的織譜。
他為她花大把銀子,像個傻子一樣,出動整家子的僕人幫她把這些對他來說毫無用處的織布機搬回家,而她竟然毫無感覺,一點感動也沒有?!
震怒中,他拾起織譜,打算將它撕得稀巴爛,卻教一個強勁的力道給搶了過去。
「不能撕!」這是老人托付的織譜。「你不能隨便撕我的東西。」春織強硬地說道,和平日的溫馴完全不同的表現惹得靖軒更加震怒,更不能原諒她。
他深深地、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似乎在考慮該不該當場剁了她,全身上下的青筋沒有一處不站出來報到。「該死的!」
然後他大腳一踢,踹倒放置在旁的整捆紗線,隨即轉身掉頭離去。
春織將織譜緊緊握在胸口,凝睇著他遠去的背影,隱隱約約感到——她好像傷害了他?
第六章
她是傷了他。
整個靖家堡的人都知道她傷害了他,只有春織自己不知道。
斑坐在靖家堡的大廳,靖齊和靖偉互看了一眼,各自哀傷。他們就不懂,為何明明都已經冷風颼颼、陰風陣陣了,春織還能繼續唱她的歌、玩她的織布機,難道她看不出來靖家堡已經快著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