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二弟的說詞,靖軒一時無言以對。其實他並不是對她的長相有意見,對她甜美的笑容也和眾人一樣無力抵抗,只不過男性的自尊一時拉不下來……
「老哥啊!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你不要等到人家不甩你才來抱頭痛哭,到時我可不同情你哦。」像他這麼靈活的人竟然有如此死腦筋的大哥,實在是……唉!
「誰需要你同情。」懶得理會他二弟那張扭曲的臉,靖軒索性冷哼坐下,算是勉強同意他的話。
靖齊見良機不可失,連忙推波助瀾,更加用力一把。
「大哥,嫂子幫了你這麼一個大忙,你都沒有去看看人家,說聲謝謝,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靖齊彷佛確定靖軒一定會听他話似的邊說邊點頭。
「別點了,我去就是了。」靖軒硬聲答道,及時解救他二弟快點歪的頸子。
「快去呀!」靖齊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暗暗點起一炷香告慰爹親他老在天之靈。
靖軒恨恨地丟下一個怨毒的眼神,隨即轉身而去,往春織臨時居住的西廂房走去。而他身後的靖齊則是樂得跟什麼一樣,連忙命下人備馬,趕著進城去把流連在外的靖偉拎回來,一起慶祝這大好消息。
臭著一張臉的靖軒,可一點都不覺得這事有什麼好值得大肆慶祝的。事實上,他嘔死了,發號施令的位置被人搶了不說,還得低聲下氣跟搶匪說謝謝,教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他正想痛捶敵人的門板泄恨,未料房門竟然自動打開,害他的美夢成空。
「啊,是你呀?」正推開房門的春織不期然地瞥見一具傾斜的身體和迎面而來的鐵拳,縴腰一彎三兩下就躲過這飛來橫禍,抬頭笑得跟仙子一樣。
哼,平衡感不錯,越來越適合在武林中混了。
「是我。」靖軒心不甘情不願地收起拳頭,瞪著她。
這娘們還真愛笑哪,老是笑個不停。
「有事嗎?」面對他的瞪視,春織一點也不以為意,仍是一逕地微笑,眯起一雙美眸仔細研究靖軒的表情。「呃……我……咳、咳。」扯到來意,靖軒的臉扭曲得更厲害了,剛毅的臉上浮現出一層薄薄的紅暈。
春織帶笑的眼楮,倏地因他臉部表情的驟然改變而亮了起來。
「咳咳,我來的目的是……」
「先失陪一下!」
一陣清脆興奮的聲音,就這麼硬生生地打斷靖軒好不容易才凝聚起來的謙卑,接著她的人影就不見了。搞什麼鬼?靖軒莫名其妙地看著當他的面甩上的房門,不明白他為何連一句話都還沒能說即吃了閉門羹。可惡!
愕然清醒的靖軒臉色瞬間脹紅,殘暴的十指握得喀喀作響,正想一腳踹掉臭娘兒們的房門時,春織又忽然開門,臉上帶著春風般的笑容,讓他剛起腳的右腿就這麼懸在半空中。
「咦,你在練拳腳嗎?」春織不明就里地垂看靖軒懸在半空中的腿,頗感興趣地問道。
他當然是在練拳腳,他還立志踹死她這個神經兮兮的女人哩。
「沒有,剛好腳抽筋。」靖軒臉部抽搐地收腿,發誓早晚有一天會被她氣死。
「是嗎?」春織一臉好奇地盯著他的右腿看,怎麼也瞧不出端倪。
「喂,你別老是盯著人瞧行不行?」一會兒瞧臉,一會盯腿,一點都不害臊。
「抱歉。」春織嘴里是這麼說,眼珠子還是轉不停,逼得靖軒只好想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方才匆匆忙忙地跑出房門,有何急事?」他直接跳過自個兒何以來訪那橋段,轉個彎問她。
經他這麼一提,春織才收回直盯著人瞧的視覺,對著他微笑。「也沒什麼,只是想托你找個人陪我進城買機具而已。」
「買機具?」靖軒一頭霧水。
「是呀,你忘了我曾拜托你給我台羅織機和提花機,可我等了兩天一直不見蹤影,我實在等不下去了,只好決定親自上街采買,這樣會比較快一些。」白發老人給的織圖可不好弄,還有花樓花本的紋樣也必須細細描繪,很耗費時間的。
然而靖軒可一點也不了解她在急什麼,更不了解她口中說的那些機具是個什麼玩意兒,但他知道這是他無法推卻的責任。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我會帶你去買這些鬼東西。」他投降,誰較她好死不死正好是他的未婚妻。
「啊,你要陪我去嗎?」對于他慷慨的允諾,春織有些驚訝。「其實你大可不必抽空陪我,讓靖齊陪我上街就行——」
「我說了,我、陪、你、去。」靖軒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並以最可怕的眼神打斷她溫柔的體恤。「你要自已亂闖我沒意見,但別妄想靖齊有空陪你到處亂逛,他是靖家堡的總管,很忙。」其實他最忙的事也不過是把靖家堡搞得一團糟,可靖軒就是不爽,腦中拒絕閃過春織和靖齊走在城里有說有笑的念頭。
「那就麻煩你了。」春織點點頭,頗能體恤她小叔的處境。掌家的為難哪,否則冬舞也不會成天抱怨個不停。就這樣,靖軒再次敗陣再她人畜無害的溫柔笑意和識大體的表現下,不得已臭這一張臉,陪她一起進城購買他不懂的東西。
第四章
襄州城是襄州境內第一大城,位於山南東道的襄州坐落於長安的西南方,是通往唐土南方各州縣的重要隘口。襄州城內雖不若京城來得繁華,可比起其他城池卻也豪不遜色,無論是自揚州轉運的陶彩或是循北漠絲路而來的香料,這兒全找得到,儼然是一個貨物的集散地。
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春織的心情極度亢奮,只見她清靈的大眼骨碌碌地四處張望,將有關異地的一切繁榮盡收眼底,滿足她稍稍被挑起的好奇心。不過,即使她的眼中反映著各式各樣形形色色的景物,她最感興趣的還是盡快找到她想要的機具,兩天沒工作,她的手都在發癢了。
另一方面,像塊木頭跟在她身邊的靖軒,則是吊起眼楮斜看她興奮的表情,不曉得她在急什麼,而且他更難理解她干麼好好的街不逛,大大的眼珠子淨往大街兩旁的招牌上溜,光瞧就能瞧出樂趣來嗎?
他納悶,覺得自己好像是多餘的,盡避周遭來來往往的姑娘還是同以前一樣對他投以欽慕的眼光,他卻漸漸懷疑起自己來,都怪東方春織這個奇怪的婆娘。
他越想越不甘心,正想清清喉嚨,命令她正視他存在的當頭,奇怪的婆娘忽然扯住他的衣袖,二話不說拉起他就跑。
靖軒只得莫名其妙地跟著跑,跑到一半才想到他的男性自尊問題。
不對不對,他怎麼跟著跑?他應該——
「找到了!」不給他發飆的機會,春織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對他甜甜一笑,害他張著的大口只撐開了一半。找到什麼?
「總算找到機具店。」見他一臉茫然,她解釋。
「很好,恭喜你。」什麼跟什麼,他怎麼會說出這麼蠢的話來?
「你知道,方才我還以為你們襄州城里沒有一買機具的店家,害我好緊張哦。」春織又露出個可擬春風的笑容,把他的神經吹得都打結了。
「你放心,如果襄州城找不到,就算讓我去京城,我用扛的也會把你要的東西扛回來。」瞧他這說的是什麼話,莫非他中邪了?
靖軒不可思議地搖搖頭,猜想自己大概半瘋了,等他一腳踏進賣織布機的商家,面對一台比一台還龐大的紡織機時,他更加確定自己確實是瘋了,這婆娘居然要他把這些巨大的機具扛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