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黃梨江訝異地問︰「小姐怎有這繩環?」
看起來跟真夜送給她和帶緣他們的很相似,是皇朝繩環。但真夜僅送給東宮侍從,周適香怎麼會有?
一旁的如春笑出聲,解釋道︰「公子自己手上也有繩環,難道會不知道最近京城有很多人手上都戴著繩環麼?听說這是太子出使海外時帶回來的玩意兒,戴上它,可以保人長命百歲,運氣好到擋都擋不住,還有退煞阻惡的功效,神奇得不得了,樣式又好看,每一款只有一個,我們也都戴了一個呢。」說著,其他婢女們也點點頭,紛紛露出手腕上華麗多彩的繩環。
黃梨江好奇地逐一檢視,發現這些繩環跟皇朝如意環有些相似,卻又不完全相同。其一是絲線的材質不同,婢女們手上的繩環用的是天朝本土的絲線編制的,流行的花紋也和皇朝多以鳥紋、獸紋、雲紋等取自山川自然的圖騰不同,主要是以百草紋搭配蝶花構圖,但繩結處的穗子裝飾倒是很相似。
是誰這麼有生意頭腦?竟以東宮侍從當免費宣傳,在天朝賣起海外皇朝的繩環?而且它的用途還跟真夜告訴她的一模一樣!
「這是在哪兒買的?」她求教問道。
「在河市呀。」如春笑道︰「我們托人去買了一堆,讓小姐先挑選,剩下的再猜拳輪流挑。」
河市是在運河與阮江之交的河域上不定期性的散市,商貨主要以河船運送,買賣也在京城南郊運河上進行,並不靠岸,因此無法征稅,算是半非法的集市。
「都是些什麼人在賣這些東西?」黃梨江又問。
因為河市不定期,因此連她都沒親眼見過。
繩環的樣式不可能是從東宮里流出去的,帶緣和龍英他們都很珍惜真夜送的東西,外人不應該會知道這繩環的來歷才是。
被冷落在一旁的周小姐很不高興的重新拽住黃梨江胳膊。「你問那麼多做什麼?我剛剛話都還沒講完呢!」
黃梨江勉強配合地道︰「請小姐繼續說吧。」反正這位小姐才是今日主角,她都還沒到前廳去,她自也不用著急,不妨先順小姐心意,再找機會問清楚繩環的事。
「我決定不嫁玹玉皇子了。」小姐說道。
聞言,婢女們松了一口氣,紛紛口稱萬幸。
名門千金們都變心得這麼快麼?這位小姐前不久不是對那被染指的黃梨江嫌棄得要命,一心只愛七皇子隱秀麼?
黃梨江沒當過名門千金,很難想像假使自己打小就以女子的身份被養育,今天她會不會也是另一個周小姐?
周小姐雖然還算天真可愛,但真的不是她的菜……嗯,以一個男子的眼光來看。假使過去真夜認識的那些千金小姐們也是如此……好吧,她不怪他為什麼千方百計地抗拒婚事,甚至不惜抹黑自己名聲,讓世人認為他有男風之好。
「我要嫁你。」周小姐又宣布。
「呃?」黃梨江猛然回神,錯愕地追問︰「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嫁你。」周小姐抱住黃梨江手臂,嬌氣一笑。「與其順著我爹心意,嫁給那個被斷袖太子染指過的黃梨江,還不如干脆嫁給你算了。反正我瞧你挺順眼。」
「這,太隨便了吧……」黃梨江擰起眉。
「會麼?」周小姐道︰「我可是很認真做出這個決定的……還是說,你已經有家室了?妻子……你有麼?」
「沒有。」黃梨江直覺回答︰「但我——」
「那就沒問題了。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本小姐你的大名了吧?我的未婚夫婿?」
黃梨江哭笑不得。想了半晌,決定吐實。「我就是小姐口中那個已經被人染指的黃梨江。」
「嘎?」小姐訝呼,眾人紛紛絕倒。
好厲害的一擊。
包厲害的還在後頭——
「小妹,你捉著黃大人手不放,是在做什麼?」
周適意奉父命前來尋找失蹤的黃梨江,以及早應該出現,卻沒出現在前廳的妹妹周適香,卻沒想到,會一起找到他們。
「哥。」周適香還抱著黃梨江手臂,轉頭便道︰「我剛告訴這個人說,我要嫁給他。可是我慘了,他竟然就是那個被好行男風的太子染指的黃梨江,天朝人不能言而無信……我不知道要不要遵守承諾。」
「當然要遵守。」周尚書不知何時站在庭院另一頭,眼底明顯寫著「女兒,做得好」這幾個字。
「呵,這可不成。」一聲輕笑聲傳來,傳聞中,那有斷袖之癖的明光太子出現在眾人前頭,朝著站在一株早開的臘梅下,聲稱要去茅房,卻意外陷入深閨緋聞的心愛少傅眨了眨眼。
他頭戴弁冠,一身紅衣,腰束玉錦帶,在雪地里看起來格外顯眼。黃梨江以略帶笑意的眼神回應他的調侃。
「為什麼不成?」問話的人是小姐自己。看來她並不是真的不想嫁給有斷袖嫌疑的黃公子哪。
真夜把玩著手中折扇,緩步走向他佇立于雪中的小臘梅,笑意盈盈道︰
「因為我就是小姐口中那位好行男風的太子啊。」握住心愛人兒另一只手,假裝沒有看見小梨子警告的眼色,樂意之極地說給眾人听︰
「而這一位,就是傳聞中被我染指的東宮少傅黃梨江。很榮幸見到你,周小姐,你讓本太子大開了眼界。」從此知道,市井傳言非但不可盡信,而且還可能非常離譜。
如果這就是「知書達理」、「閨訓嚴謹」、「國色天香」的周家小姐,那他真夜必然就是「才高八斗」、「文質彬彬」、「濁世獨立」的太子爺了。
簡直胡扯!黃梨江想盡辦法將兩條手臂抽回來,取回自己的獨立。
眼見先前在前廳等候的賓客竟然都跑到後院來了,還親耳听見真夜證實了他斷袖的傳聞,若真讓這事傳了出去,他很快就會被皇後召進宮里「關照」。
「殿下真愛開玩笑,我雖不近,可也不好男風;更甭說,我黃梨江這輩子早已準備了為天下黎明百姓貢獻此生心力,以回報君上提拔的恩德,因此不管兩位決定如何,都與我無關。我已心如磐石,不可轉動。」
木瑛華鼓掌走出人群,笑道︰「不愧是我朝才子狀元,說得好!這也是我木瑛華一生所願。」
句徹朗聲笑說︰「既然你我三人同心為國,無暇男女私情,未來就讓我們在朝堂上好好為國效力吧!」
只一句話就把自己也牽扯進來,滿高明的,木瑛華覷了眼句徹,不怎麼期待他的介入。三個人已經夠麻煩了,若再加入一人,事情只會更錯綜復雜。
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被冷落在旁的周適意忍不住表態︰「在下也會一起努力的。」
才說罷,那木瑛華與句徹雙雙轉過頭來,對著周適意和氣一笑。
那笑容教周適意有些發麻。是因為不習慣男人對男人這麼笑麼?可他就很希望黃梨江也能對他笑一笑……
「傳說中的漁翁,今日總算見識到了……」真夜默默嘀咕這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一類的抱怨。
「什麼漁翁?」某個並不重要的人耳尖地問。
「殿下老毛病莫又犯了。」黃梨江輕聲提醒。
「少傅說的是。」真夜受教地點點頭。轉身對周尚書道︰「周尚書,令千金的及笄禮……」還是趕緊把這事兒做個結束吧。若儀式早一點結束,說不定還有時間帶他心愛的小梨子上山水食船去吃魚。冰魚從冰凍的河水里釣出來,肉質香甜沒有土腥味,眼下正是吃阮江河魚最好的時節呀。
听太子提起「及笄」,眾人這才想起今日聚在周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