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子,你這樣子,若不一輩子留在我身邊,還能到哪兒去呢?」以他這憨憨的個性,要是入朝為官,肯定會早早沒命的。
「呃……」
「我不知道,原來你竟如此信任我。」真夜悠悠說出,隨後又笑道︰「我隨便講講你都信,還一臉為我感到難過的樣子,這叫我怎麼繼續逗你呢。」
黃梨江臉色一沉,「……殿下何出此言?」未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叫我真夜………不過你我微服在宮外時,為了避免暴露身份,就改稱我為」葉真「吧。」真夜說著,還貼心地為他想了個化名。「至于你呢,小梨子,就改叫」江梨「,如何?」
「……殿下意思是,往後我們會經常微服出宮?」真的不希望造成誤會,他又問了。
真夜恍似沒有察覺黃梨江神色逐漸由白轉青,依舊笑應︰
「當然。宮里哪有宮外好玩。我又不喜讀書,有人陪著我出宮玩樂,自是再好不過的了。」
黃梨江閉起眼楮,半響後睜目,語氣平直地道︰
「讓卑職條理一下殿下的意思。方才您說您為了避免卷入宮爭而裝傻自保的事,不過是在逗弄卑職,不了卑職竟然當真了,是嗎?」算他蠢就是了。
「也不是這樣講,」真夜一臉無辜地解釋︰「因為小梨子剛剛好像很生氣的樣子,雖然你生氣的模樣很可愛,但是太常生氣對身體也不好,我想說,不妨轉一轉心情,才開了個玩笑……」
「多謝殿下如此替卑職設想。」黃梨江面色鐵青地道。
「不必客氣,。誰叫你是我的侍讀呢,我不為你設想,要為誰設想?」真夜笑容可掬地搖起扇子,一派公子瀟灑。
黃梨江勉強維持冷淡的語氣,詢問︰「殿下方才吃了從地上撿來得肉包子,算是滿足口月復之欲,現下是否可以隨卑職回宮了?」
「當然可以,出來玩樂一整天,我也有點累了——不過,小梨子,你怎麼還自稱卑職?我不是說過,我們主從倆單獨相處時,不必這麼拘束麼?」
「卑職謝殿下的厚愛,不過卑職不敢當。像卑職這種隨便什麼鬼話都相信的蠢驢,對殿下來說,不過是個閑暇時玩笑取樂的玩物罷了,豈敢與尊貴的太子殿下平起平坐,以你我相稱?」
「……你又生氣了?」他挑眉問。這是當然。不過,上天厚愛這少年,讓他喜也嬌,嗔也嬌,教他百看不厭。
「豈敢。」黃梨江咬牙,冷笑道︰「殿下是是天上的金日,卑職不過是地上的泥塵,泥塵本就由人踩踏,哪有什麼自尊可言。」
真夜明知他的侍讀確確實實被他惹怒了,卻只是裝作不解的問?
「還是你覺得跟著我出來有點累?不然以後我出宮時,你別跟著來,留在宮里頭好好休息,如何?」
想擺月兌他?黃梨江冷臉回道︰
「殿下如此看重卑職,卑職怎可怠忽職守?往後,殿下到哪里,卑職就跟到哪里。這輩子,只要卑職還是殿下的侍讀一天,就不會離開殿下半步。」為了爭一口氣,杠上了。
真夜笑著伸手揉亂少年頭發。「就等你這句話。你跟我,一輩子不分離。」
至于是孽緣還是善緣?唔……就看上天的安排吧。
數日後。
夜半睡起,真夜披著外裳,在寢殿里猶如困獸般來回踱步好半晌,才推開寢殿門闈。不料才打開門,就見到他的侍讀側身蜷縮在門扉後,打著盹。
熟知太子脾性的守門護衛朱鈺見真夜披上外裳,上前便要行禮。
「殿下——」
「噓。」真夜以手勢作噤聲狀,視線凝在那靠著牆打盹、擁衣側睡的少年身上。
朱鈺同龍英一般,跟隨真夜多年,明白主子眼中的疑問,低聲解釋︰「屬下勸過了,但公子不肯听。」
新侍讀固執的程度,幾乎與他們這東宮的主子有得比。說是怕太子又出宮玩樂,非要親自守在殿前不可。
勸不走,又不能趕,只好由著他睡在寢殿前,卻沒想到主子半夜醒來,夜游的毛病又犯了。
真夜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當朱鈺低聲請示要如何處理時,真夜只是解上外裳,輕輕披覆在睡得好熟的少年身上,眼色帶著一抹溫柔。
小梨子果然說到做到,連睡覺都不離開。他該因此而覺得安心麼?
抬起頭時,真夜好奇地問了一句︰「是第幾夜了?」
朱鈺領會,便答︰「第三夜。」侍讀公子一入夜就守在寢殿前,直到早晨天方亮才暫時回廂房整理門面,還拜托大伙兒別將事情說出去。
時序已是初冬,雖然還未降雪,但天候已經轉冷。
若是對旁人,他可以假裝不知道這回事,但偏偏他又不想小梨子受寒著涼,睡在寢殿外,他那看起來不是挺硬朗的身子骨早晚會受不住的。
可難道就要因此讓步,允許這少年莽撞地侵佔他的領地?
包不用說,有些事情一旦逾越了界線,便再也回復不了原貌,他真要這麼做麼?
「哈啾。」
黃梨江發出一聲小小的噴嚏聲,揉著鼻子,卻沒有醒過來,全然不知一旁的真夜心里想著︰我竟被一個噴嚏打敗了。
真夜赤足走到黃梨江身邊,端詳他半晌,才輕悄地連人帶衣抱入懷里。
少年沒被驚醒,倒像是只困睡的小貓,鑽進他溫暖的懷里,而且他身子骨好輕哪。睡得這麼熟,應是連著幾夜沒睡好吧?難怪這幾日都沒什麼精神對他張牙舞爪。
走過面露訝色的朱鈺身邊,真夜輕聲交代︰「轉過頭去,朱鈺,今晚,你什麼都沒瞧見。」
朱鈺應諾,他本來就不是多話的人,自然也不會把這一夜侍讀公子名節恐怕不保的事給說出去。
主子睡眠中素來不喜有人近身,此刻卻容許侍讀入他寢殿,想想,也只有一個原因——新侍讀皓齒明眸,主子又正值血氣之齡,會動生綺念也是自然。
「把門關上,朱鈺。還有,我沒有斷袖之癖。」真夜微笑說道。
包不用睡,小梨子還太年輕,此時下手未免過于無良了,他還沒有渴盼到那種地步,去摧殘這麼個如花似玉的……
「當然,屬下遵命。」朱鈺冷靜應諾,隨即關上殿門。
除他以外,主子是否短袖,不會再有第二人知曉其中奧秘。
幸好今晚輪值守夜的人是他,若是龍英那藏不住話的家伙,要他保守這秘密,恐怕會要了他的命。
一夜好眠。
醒來時,第一個念頭居然是一夜好眠?!
前幾夜因為靠在門外勉強打盹,醒來後只換得一身酸痛,因此沒料到他竟會睡得這麼熟,是因為終于習慣坐著睡的緣故麼?
可背後感覺綿軟軟的,不像是硬邦邦的牆板啊!反倒像是舒服的床鋪,耳畔還有溫暖的風息……
黃梨江緩緩睜開惺忪的眼楮,一張男子的睡顏映現在他眼底。
男子輕闔著眼,表情十分放松,一雙手臂還輕輕地擱在他腰身上,與他狀似交頸而眠。
昏沉的腦袋一時沒反應過來,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黃梨江揚唇微笑。
這家伙,此時嘴角上沒掛著那惹人心煩的笑意,長睫下的雙眸也輕輕閉著,顯得好單純,不似平時那樣,機伶的眼中總帶著教人略不自在的審視意味。
沒想到他也會有這麼乖巧的表情,一點兒也瞧不出是個會使壞的家伙呢……讓他比較疑惑的是,怎麼真夜會跑進自個兒夢里來?
說起來,真夜對他,幾乎可以算是縱容了,有些時候,連他都覺得自己太逾矩了。雖說直言勸諫並沒有錯,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這麼的雅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