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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氣女史 第35頁

作者︰衛小游

而在這種種問題之下,眼前他更加無法釋懷的是秋季的到來。若依照太陰歷的算法,正月到三月是春天,四月到六月是夏天,而韶光如梭,轉眼間,已到了秋天了。九月則是各地諸侯朝覲天子的日子,如果他要趕上朝覲的儀節,至少要提前一個月啟程。這里距離王都實在太過遙遠。

雖然第一年初到封地的皇子可以不行朝覲之禮,他可以不用急著回京復命,但是……不為了朝覲,他有個非回去不可的理由。

「阿思朗,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回冬季牧場?」穆倫騎在馬上,看著慢慢轉黃的高山草原。秋天到了,很快地,他們就必須趕牛羊下山去過冬,北地的冬季來得早,也十分的漫長,因此當年輕人上山時,年老的族人往往就留在冬季牧場里為族人準備過冬的糧草。冬季牧場是他們真正固t正的家。

穆倫喜歡在人前稱呼他給隱秀取的北夷名字,但隱秀一直覺得這名字很像是個玩笑。

他穿著保暖絲綢裁制的窄袖獵服,領子上披著有精致刺繡的羽毛大氅,看起來與這高原的山、雪、人,格格不入。但這是他僅有的矜持。

他沒想到他會喜歡這個地方;如果可以,他願意永遠不回京,就在這里終老一生。但是眼前他還有個牽掛。

不是蘆芳。盡避蘆芳此時早已行蹤成謎,但是他牽掛的不是她,因為不管身在何處,她總能照顧自己。

他也不能嘆氣,因為穆倫會嘲笑他多愁善感。他不喜歡太經常給他人嘲笑自己的機會,那會害他們笑到嚴重內傷。

因此他只簡短地說︰「暫時不。」

穆倫看著隱秀高踞大馬上的傲然姿態,老實說,他有些訝異這年輕人能馴服得了那匹才剛捕獲不久的高山野馬,可是他做到了,也因此為自己在沃薩克部族里得到一些尊重。

這個血統不純的甥兒,是他唯一的姊姊所出。第一次見到隱秀時,他面無血色,嬌得不得了,他從沒看過哪個男人有像他一樣細的腰。

有些女人家見了他也差點吐血。隱秀的腰竟比他們族里一些女人的還要細!

如果這是天朝人普遍的男子身形,那他簡直不敢想象天朝女子的腰身到底有多細了。說不定連兩只手合握都綽綽有余呢。

好在隱秀那腰,在他不著痕跡的催食下,稍稍粗了一點。他身子骨虛,或許也和他過去常年服食冰涎有關。那種毒即使在停吃之後,還能在體內殘留數年之久。雖然他已經很努力讓人調制解毒汁偷偷摻在他的食物里,但成效仍然有限。穆倫發誓,他一定要將他那嬌得不象話的身體給養肥養壯,起碼也要養出一點胸肌來,那才叫做男人。

他正想利用回冬季牧場的幾個月里讓族里的長輩好好養他,他卻說……什麼?「什麼叫做『暫時不』?」不就不,還有暫時的嗎?「你不想見見呼倫嗎?」

呼倫沃薩克,前任部族首領。他的外祖父。

隱秀掉轉馬頭,看著穆倫道︰「想。但是我得回盛京一趟。」

「回去向你的帝王老子復命?」穆倫嘲弄地撇了撇嘴角。

那嘲弄的表情,使隱秀驚覺他們之間確實存在著血緣上的關系;穆倫那表情很像他。不自在地撫了撫嘴角,他說︰「不是。」

隨即,他看見穆倫眼中射出好奇的光采,忍不住失笑。如果他說出他一定得回京的原因,恐怕這位「大單于」會笑死吧。他一直認為他很嬌,如果他再表現出一點點「兒女情長」的樣子,不知道會被說成什麼樣子?嬌滴滴?嘖。

隱秀決定閉上嘴。他不想說出自己果真是「兒女情長」。

天雪山的確景致壯闊,足以使人忘卻世俗的煩惱,卻仍不足以使他遺忘心中的牽掛。

敏銳地發現到隱秀轉開了臉,穆倫立刻瞇起眼。

不想說是嗎?可是他也不是笨蛋。他回想著這個夏季以來,經常在隱秀臉上看見的表情。他經常將目光放到很遠的地方去,像是若有所思……

穆倫畢竟比隱秀年長,不是沒見識過男女間的歡愛。

北夷族人在情感上非常堅定,只要愛上一個人,就會傾盡全力,直到得到對方,或被斷然拒絕。他當然看得出隱秀臉上的表情意謂何事。

「阿思朗,你有沒有考慮過接受部族里姑娘們的示愛?」穆倫說︰「據我所知,有幾個年輕的姑娘們很喜歡你,為了你,只差沒打起架來听。」

這可是真實不虛的話。雖然這小子血統不純,但是他那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彌補了他的小小「缺陷」,讓很多頗有家業的女子們紛紛想招他入帳為婿。

隱秀是何許人物!想與他比心機、套他的話,穆倫還得勤加練習。他不無諷刺的哼笑出聲。「如果你是想要知道我是不是已有意中人,其實告訴你也無妨。」

北夷各大部族的族長有男有女,在這里,不只有男人才能當家,也有不少女子擁有廣大的牧場和家業,可以招男人人幕當丈夫。這在只有男子能在外奮斗的天朝來說,應該足以驚世駭俗吧。

只是隱秀很訝異,以這些高原人的審美角度來看,他算是很瘦弱的那種男子,竟有女人想要為他相爭,倒是十分地新鮮。忍不住想起在宮里時,福氣那丫頭似乎始終不認為他相貌俊美。思及福氣,他的眼神由冷轉熱。

穆倫見到了隱秀的改變,有些訝異地听見他說︰「我確實有個意中人,只是我得先找到她,這是個約定。」

穆倫再怎麼樣也沒料到,像隱秀這樣一個外表冷然、凡事漠不關心、總在一旁冷淡看著的男子,內心也有燃燒的時候。是個什麼樣的女子,竟可以點燃他心中的火焰?使他不再那麼高高在上、不再那麼矜持?他真的、真的,好奇了。

「找到她以後,你會把她帶回來嗎?」穆倫覺得自己會十分想會會那個奇妙的姑娘。足以使隱秀丟開臉上的面具,表現出真實情感的姑娘,一定很奇妙。

隱秀猛地回頭,黑色的深眸轉向穆倫。

他知不知道他剛剛說了什麼話?「你想要我帶她『回來』?」仿佛這雪原才是他的家鄉。

穆倫不覺得自己有哪里說錯了。他不以為意地笑道︰「怎麼,有問題?我不都叫你『阿思朗沃薩克』了嗎?」如果隱秀自己找不到歸屬感,那是他自己的問題,不是他們的。沃薩克族人一向有容乃大。

隱秀反被質問,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耳畔,他听見牛羊自在吃草的聲音,不遠處有馬鳴蕭蕭,他胯下的野馬也躍躍欲呼應,雪鷹飛翔過蒼蒼天際,谷地間有雪羚掠影,從深山谷地里吹來的風帶來幾絲令人清醒的冷意。

在這里,沒有丑惡的權位爭奪;在這里,不需要憂心言行上是否不夠謹慎;在這里,可以愉悅地盡情大笑,被嘲笑時大可以嘲笑回去,也不用煩惱是否會被人記恨心里。

他不知道父皇到底為什麼要派他到這個地方來。

是為了綏撫邊民?還是因為知道他已經無法忍受那烏煙瘴氣的宮廷?所以讓他來臨穹之地,真正要綏撫的其實是他自己?

那個人……一國之君,隱秀突然發現,他似乎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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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時節,隱秀啟程回返王都。

九月之際,他回到宮廷里,與其他自各地返回的皇子們共同拜行朝覲之禮後,又拜謁太後,並回住夏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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