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縮緊下巴,將她的手捉到旁邊。「算了,我們走吧。」
她點點頭,跟上他。
營地的火光在不久後熄滅。
他越走越快,最後她跟不上地喊出聲︰「慢一點,梓言,我看不到路!」
梓言立刻停頓下來,用手電筒的光照亮黑暗。
他一停下,女圭女圭隨即用力撲進他懷里。「別走那麼快,我知道你有點怕黑。」
梓言不怕黑。他以前就利用黑夜離家出走過,黑夜的降臨往往會令他產生某種蠢蠢欲動的沖動,讓他做出一些原本不可能做的事。
怕黑的是她。一直都是。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她仍然有些顫抖的肩,嘆了口氣。
「對呴,我會走慢一點。」
「再慢一點。」這兩天沒有辦法自由地見他,令她很不習慣。尤其先前在營地時,珍珍她們又說了那些討厭的話,害她忍不住苞著胡思亂想起來,擔心他們之間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繼續下去,而她不想要那樣……嗚……
「女圭女圭?」她在哭嗎?他嚇了一跳。
「我不要啦……」
「不要什麼?」一擔心起她,就想起先前被強迫看那些書時,體內升起的莫名燥熱。那種熱,他曾經非常地熟悉,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她靠近他,他就會感覺到那種從兩人之間緩緩升起的熱度。
他曾以為那是因為兩具身體靠近時的自然反應。然而今天,那些書教了他一課,那種熱,可能起因于某種原始黑暗的沖動……
所以他才嚇得不敢靠近她,他覺得自己好邪惡,竟然想……
但此時此刻,她抖得好厲害。
一如以往,她需要他的安慰,他不能拒絕她。這才是最重要的。
「女圭女圭,你說話呀。」
「我不要改變。」她顫抖著,許久才找回聲音。
「不要改變什麼?」一時間,他沒有弄懂。
「我不要……」她突然停頓住,只是一逕搖頭,「算了、算了,就這樣靜靜地抱著我一下吧。」還是別說得好,一說出口,一切可能真的就會改變了,而她不確定自己想要他們之間有任何的改變,尤其那些改變可能意味著將失去某些無比重要的東西……
梓言只好靜靜地回擁著她。但同時,也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如此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變化。
雖然她身上有酒的味道,他仍然覺得她聞起來好香。
也許以前他也覺得她很香,只是那從來不曾造成他的困擾,直到今日……
突然覺得手掌下的柔軟身軀變得好燙手、好熱——
他被自己的感覺嚇了一跳,忍不住突兀地推開她,沒想到一個不小心,手里的手電筒跟著甩了出去,不幸地「咚」一聲,掉進湖里。
四周立刻陷入一片霧蒙蒙的黑暗中。
「梓言?」他為什麼要把手電筒丟掉?
「糟了。」他喃喃道。現在該怎麼辦?
「還好我還有一支手電筒,只是沒電了,你剛有帶備用電池出來吧?」
他趕緊奉上兩顆電池。
裝上電池後,手中再度有了光線。女圭女圭松了口氣。「還是讓我來拿吧。」
「請便。記得順著湖岸走就可以了。」就算再沒方向感,也該知道怎麼順時針行走吧?
「沒問題。」她開步向前走。然而沒走幾步,就被一顆擋路的石頭絆倒,踉蹌了下,手電筒跟著摔飛出去——很不巧地又掉進湖里。
女圭女圭哀嚎了聲,直到梓言將她扶起。「沒事吧?」
四周再度暗得伸手不見五指。「這下子真的糟糕了。梓言,你看得到路嗎?」好黑呀。
他嘆了口氣。「我連我自己的手都看不到。」霧太大了。
「那我們最好離湖邊遠一點。」免得掉進湖里。
「沿著湖邊走,應該可以走回你們的營地。到了那里,我再借一支手電筒回來。距離並不遠,應該可以辦得到。」他對她、也對自己說。
她並沒有忽略他剛剛話里有兩個「應該」的不確定語詞,所以她建議道︰「如果我們就待在這里,直到天亮以後,霧散了再回去呢?」
想到要整夜和女圭女圭待在一起「過夜」,他連忙搖頭。「還是回營地去比較好,天這麼暗,我怕會下雨。」他們又都沒帶雨衣出來,著涼就不好了。
「那還是走吧,你帶路,怎麼樣?」實在不好意思承認,她完全搞不清楚現在的方位。
梓言差點失笑。「向來都是我帶路的,記得嗎?」她可是個路痴,他哪敢讓她帶路。
「那你……能不能麻煩你順便牽一下我的手?天好像有點黑,我想你一定很害怕吧。」
「是啊,我很怕。」這次他牽了。他也不敢不牽,在沒有任何光線的情況下,他真怕她會走丟或跌進湖里。
將手再次放進他的掌心里,她才安心地舒了口氣。
一定是她想太多了,剛剛他會不小心弄掉手電筒,不可能是為了推開她吧?
笑了笑,她說︰「走吧,不管你走到哪里,都有我陪著,所以你不用怕。」
他不禁失笑,而後有點不安地提醒︰「你要跟緊一點。」
然後他開始照著記憶中的湖岸地形行走,並且盡量遠離湖邊。
原以為很快就能夠安全回到營地,沒想到他們竟就這樣手牽著手,一路走進了很深很深的森林里。
霧太濃。等到他們發現時,已經走不出去了。
在那個夏天的霧夜里,他們迷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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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後,夏日鎮上,春花女乃女乃雜貨店前,一場騷動剛剛平息。
「好啦,我說大夥兒,放下你們手上的球棒啊、 面棍之類的,沒事、一切都沒事啦。」才剛剛被歹徒挾持獲釋的春花女乃女乃站在店門口,悠哉悠哉地看著眾人宣布道。
听說鎮上發生搶案,聞訊前來幫忙的英勇鎮民們還為剛剛所見的景象錯愕不已,一時間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罷剛從雜貨店里走出來的,是官家那小子沒錯吧?怎麼他會扛著方家小泵娘從店里出來呢?還有還有,最重要的問題是,那個搶匪呢?
不是听說有個好大膽的指匪在光天化日下,威脅要搶走他們鎮上最珍貴的東西嗎?甚至還大膽到自己打了報案電話,宣稱要在某時某刻作案。
真是囂張到極點了!
原本他們都在猜測鎮上最珍貴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有人猜是家里的保險箱。
有人猜是鎮長的官印。
有人則猜可能是小鎮上流傳了百年以上的古董。
然而作案地點若是在春花女乃女乃雜貨店的話,那麼……
「俗話說,鎮有一老,如有一寶。」春花女乃女乃點起那種很古老的水煙袋抽了一口後,有些得意地說。「總算,我春花等了這麼多年,終于有人識貨,了解老人家的價值。」她驕傲地環視著在場的鄉親,等著看有誰敢不同意。
自然沒有人敢不同意,只是事情仍有疑點……「春花女乃女乃,很高興你平安無事,可、可那個搶匪呢?」某位鎮民問。
「什麼搶匪?」女乃女乃眯起眼楮。「我有說這里發生搶劫了嗎?」
「可、可是……」沿路上大家都是這樣子傳的,難道消息有誤?
女乃女乃噓了一聲。「我看你們的腦袋都有問題。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幾時听說過我們鎮上有過搶劫事件了?」頂多也就出過幾個外地混進來的毛賊而己。
「我看那倒未必,春花女乃女乃。」珍珍率領一票娘子軍趕到現場。
在眾人的注目下,她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搖搖擺擺地走到春花女乃女乃面前。
「我在後面看得很清楚喔,春花女乃女乃。」珍珍腦袋清晰地道︰「剛剛確實有人把我們鎮上的珍寶給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