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逗我笑?」他有點訝異地問。
「因為啊……」她抬起頭,看著天上的半月。「因為……月亮好美喔。」而當她從房間窗口下望時,覺得……他的眼里似乎藏著重重心事。
好半晌沒听見他出聲,她回過頭,笑道︰
「接下來你該說『喜歡嗎?我摘來給你』才羅曼蒂克啊。」
他半垂著眼睥睨著她。「我不說我辦不到的事。」
「摘月亮?」她疑惑地瞅著他。「安東尼,你很少看電視呴?這是一個鑽石廣告的台詞啦,男女主角從宴會里走出來以後,女主角看著天上的滿月說;『月亮好美喔。』然後男王角就很英勇地說了一句︰『喜歡嗎?我摘來給你。』接著就和衣跳進游泳池,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下一個大鑽戒出來,最後求婚成功,兩個人就在水里擁抱在一起了。」解釋完一大串以後,她懷疑地問了一句︰「禮輕情意重,你懂不懂啊?」
「鑽石戒指可不算是一份薄禮。」他反駁道。
「是沒錯,但比起月亮已經『輕』很多啦。」他的腦袋還真硬呢。
「別扯遠了,我是問你為什麼要逗我笑?」
呃……他還沒忘記啊。她模了模他光滑的臉頰,又扯了扯他比一般男生稍長的頭發。嗯,跟她的不一樣,他的頭發好軟好順喔。上帝不公平,男生長的這麼好看做什麼呢?
「郎彩……?」模夠了沒?休想轉移話題。
記憶力真好,佩服佩服。好吧,她招了。「因為……你是安東尼啊。」
又是這個名字。「你為什麼一直叫我安東尼?」這也是他一直想不明白之處。
「因為……」郎彩嘴角微揚。她突然唱起歌來。「有一個女孩叫甜甜,從小就生長在孤兒院——」
在他的瞪視下,她收起荒腔走板的歌聲。解釋道︰
「安東尼是我們這個世代的每個女孩心目中永恆的白馬王子。」高興了吧。
「可他並不是男主角啊。」雖然他電視看的不多,但也還听過這一號卡通人物。她休想隨隨便便地打發他。
「是啊,他並不是男主角。」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但那有什麼關系?我也不是女主角啊。」
見他許久不說話,她湊近臉問︰
「高不高興啊?」
別開臉。「問這個做什麼?」他又不會承認。
她的手指輕輕劃過他的眉峰。「安東尼,我不喜歡你眉宇間的憂傷。」
他的心猛地一震,捉住她的手指,緊緊地,握在手里。
正當他感動得想要看清她的面孔時,她卻殺風景的,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眼角硬是擠出一滴淚。「唔,好困喔,幾點了呀?」可不可以,放她去跟周公約會呀?她已經遲到好久了耶。
她看起來的確是一臉愛困的模樣。然而他卻還是舍不得放她走……?!
舍不得?對她的這種情緒,是自什麼時候開始產生的呢?
郎彩睜開一只眼,再度暗示地道︰「嗯,在生命線接電話的義工好像也是輪班制的呴?」那麼她的小夜班應該可以換人接交了吧?
手指撫過她的眼圈,他看著她說︰「我是認真的。」
「嗯?」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
「我是認真的。」她能不能懂?
「好啦好啦,你是認真的,不用一直強調啦。」她真的很想睡了。
「算了,你去睡吧。」驀地,他松開她的手,轉頭就走。
郎彩急急捉住他的腰。「嘿,安東尼,我也是認真的啦。可是談戀愛也要看時間啊。」
低頭看著捉住他後腰的小手,江雲冰忍不住揚了揚嘴角。
曾幾何時,他變得這麼容易滿足了?只要她稍微講句正經一點的話,就讓他心花怒放,忘了煩憂?
郎彩討厭放寒暑假。
走在街上,她頻喊無聊。「好無聊喔,唉,好無聊好無聊喔。」
江雲冰走在她的身邊,蹙著眉不發一語。
「大家……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呀?」她仰起頭,看著懷恩堂這座教堂嵌在牆壁上的聖像。
李慕恩跟著系上同學出國到巴黎參觀羅浮爆去了。
劉宗奇回南部老家省親。
孔令維和秦寶蓁為了準備將來的司法官和律師考試,已經到補習班報到,雖然還留在台北,但要見著面還得事先預約。
而龔千雅也忙著在證券所里實習,已經在為將來的出路做打算。
真是個寂寥的暑假,還好,還有安東尼陪著她。
「既然這麼閑,那麼為什麼昨天、前天、還有大前天都說沒空不能見我?」江雲冰終於忍不住地問了。
「呃……」一語中的。其實她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閑啦。禮拜四「藍屋」的鋼琴之夜依然持續著,不過最近老板為了吸引更多客人,周末時連辦了好幾場的小型協奏音樂會,她得跟其他表演者一起商量曲目、一起練習。如此下來,白天的時間都快被佔光了。結果,她還是只能在晚上練琴。
低下頭,頗有感觸的嘆了口氣。「原來談戀愛這麼浪費時間啊……」
以前沒有男朋友的時候,時間是自己一個人的。現在身邊有人了,時間卻好似縮水了一半。真不知道另一半的時間都跑到哪里去了。
靶覺到自斜前方四十五度仰角傳來的殺氣,她立即陪上笑臉。
「啊呵呵呵,我不是在抱怨跟你在一起浪費時間啦,真的,你千萬不要誤會唷。」
「哼!」不相信地轉過頭。腳步邁得更大。
郎彩追的好辛苦。「別欺負我腿短啦,嗚嗚嗚。」好不容易追上他。又嘆了一口氣。情人的距離真難拿捏呢。
「不知道別人都是怎麼談戀愛的?」她好奇地看了看街頭上形形色色的情侶。
看了一對又一對肩並著肩,手挽著手,穿著情侶裝的年輕男女,以前從未注意過這些小細節,今天卻看了出神的郎彩突然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她突然停了下來,一鼻子撞上他的後背,痛得差點掉出眼淚。
江雲冰總算回過頭。見她傻傻站在路中間,被人擠來擠去,他伸出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干嘛啦?」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街上的情侶檔,困惑地說︰「不太一樣耶。」
「什麼不一樣?」她無厘頭的說話方式讓人很難一次猜中,直接問比較快。
「你看你看。」她嚷著一對剛剛自他們身邊手挽著手走了過去的情侶。
江雲冰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看什麼?」
「他們跟我們不一樣耶。」她回過頭來,看著他問︰「我們好像沒有牽過手。」
低頭看著他們各自為政的手,他說︰「怎麼沒有?」有好幾次他都得拉著她一起走,她才不會走馬看花,遠遠落在身後。
意會到他指的是什麼,她哼了聲。「那哪算啊,那比較像遛狗逛公園吧。」
比喻得滿生動的,他抿住笑。「好吧。」他伸出手。「要牽就牽吧。」
郎彩眼神一瞬間發亮起來。笑嘻嘻地將手放進他攤開的掌心里。「對嘛,這才像話。」
當她將手滑進他手里時,他輕輕握住。「感覺很好?」
「是啊。感覺真好。」
他愉快地笑了笑。細細品味著這第一次與人牽手逛街的感覺。
交往,對他們彼此來說,都是第一次。
再然後,她瞪著他那張微豐潤的唇。「安東尼……」舌忝了舌忝自己的唇。
午夜學校琴房相約,兩個人拿著江雲冰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鑰匙,悄悄模了進去。
彈完一首黑鍵練習曲後,郎彩仰起頭,看著坐在窗台上的江雲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