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邊的資料都是在法國時長期觀察星空的觀察記錄。已經累積了不短的一段時間,但她一直欠缺縝密的構思。
現在似乎正是將它撰寫成篇的好時機,因此一連幾天,無論艾美和潔絲如何邀請她參加宴會,她都沒有答應。
她所寫的,是自己在法國時對于「雙星」系統的一些觀察和假設。
赫威廉爵士也曾經對「雙星」(DOOUBLESTARS)提出過一些想法,但是還沒有完成一份有系統的研究,這位爵士也就是在一七八一年發現「天王星」,而獲贈爵餃的那位天文學家。潘妮拜讀過她所有能夠找得到的赫爵士所寫的論文。
天空中的星星,其中有一部份是屬于雙星。有的雙星用肉眼就可以分辨出來,但有的只能在望遠鏡的觀測下,才能看見兩個星體鄰接在一起,而且必須使用分光方法,才能分別出來是雙星。有的兩顆恆星旋轉交食,像日月交食原理一樣,兩星相互掩蔽,因此發生光度變化,這是屬于食雙星的一種。至于為什麼兩顆恆星會在彼此的引力下繞對方旋轉?那必定是因為這兩顆恆星的質量是相同的。宇宙里有許多恆星都是屬于雙星系統的成員。
結束了一個主要的段落以後,潘妮將使用完畢的紀錄整理成一疊,收進抽屜里。
而當她拉開抽屜,看見里頭的束西時,她楞了一下。
信。
自從她遇見了費雪公爵以後,她幾乎完全忘了,過去那些日子以來,每個禮拜日會固定送來的信。
而女僕顯然替她把應該放在桌上的信收進抽屜里了。
已經是第三個禮拜。她剛來倫敦時的那個禮拜收到過一封,但之後,她的心思被其它事情吸引了過去,因此也忘了留意。
看著那封未拆封的湛藍色信封,那種期待又興奮的感覺再度被喚醒。
她拆開信封,仔細地讀了起來──
親愛的潘妮小姐︰
無法抑止想再見您一面的渴望,我決定離開鄉下的莊園,到我們初次見面的地方──倫敦,短期居住。
盡避社交季的活動已經令我厭煩到了極點,然而我親愛的潘妮小姐,只要有您的所在,我相信即使身在地獄也會如同天堂。
等我。假若您听到馬車輪聲壓過鋪著石板的街道,那是我深深地思念著您而發出的嘆息。而您若細膩地察覺到身邊有著愛慕的目光,我就已經在您的身邊。
請務必原諒此次的信過于簡短,實是因為我急著想與您見面,此外,我的僕人已經在為我收拾到倫敦的行李。下次相遇時,或許已經不僅僅只在紙上。我衷心如此盼望。
您真誠的朋友
如果是在兩個星期以前讓潘妮讀到這封信,她的心一定會為之澎湃激動不已。因為她能從信里的每一個字句中,感受到寫信人那真誠的情感。然而她的心已經先一步地被偷走了。因此這封美麗的信只能令她微微一笑──但她隨即收斂住笑容。
這是上個禮拜寄來的信,想必此時寫信的人已經來到了倫敦。而既然他擁有一座莊園,又能參加上流社會的社交活動,那豈不表示,她可能早已見過他而不自知?
潘妮試著回想過去幾天在宴會里所見過的賓客。
但片刻後,她搖搖頭。
沒有用的,她想不起來,前幾個晚上,她的心思都放在費雪公爵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其他的人。
今天已經是星期五。再過兩天,另外一封信就會送來。
而潘妮決定她不能再任這件事繼續神秘下去,她必須主動找出事情的真相。她要知道寫信的人是誰。
「叩叩!」房門突然被敲響,潘妮將信收起來時,潔絲已經走了進來。
「潘妮,你今晚還是不打算跟我們一起去參加宴會嗎?」
潘妮正想拒絕,因為她不願意再讓公爵傷她的心,既然他已經決定為自己找一個貴族妻子的話……但話尚未出口,她又想到在宴會上所可能出現的神秘來信人。如果她不在場的話,她將察覺不出,究竟是誰用愛慕的目光看著她。
「不,我想參加。」她說。
原以為又會得到拒絕的潔絲眼楮一亮。「那太好了,沒有你跟我們在一起,我簡直無法勉強自己在那里待下去,我也想休息啊。」頓了頓,又說︰「你知道嗎?潘妮,這幾天,很多人都向我問起你呢。」
潘妮好奇地揚起眉。「有誰會問起我呢?」
潔絲笑了笑。「可多著呢,問的最勤的,猜猜是誰?」
絕不會是費雪公爵。「誰?」
潔絲露出一個夸張的表情。「奧佛爵士。」
奧佛爵士是威利諾伯爵的爵位繼承人。他當然應該也擁有一座位于鄉下的莊園,而莊園里的花園或許還植有梔子花。
在潔絲的提醒下,潘妮終于記起這位爵士,同時想起他似乎的確曾經用一種令她有些不解的眼光看過她。
奧佛爵士會是她神秘的來信人嗎?
潘妮的確是為那個問題困擾著。奧佛爵士究竟有沒有可能是寫信給她的人?
然而當她到了宴會上,遠遠地看見費雪公爵的身影時,她便發現她很難專心听奧佛爵士說話。
鮑爵仍然是輕易地便佔去她全部的注意力──盡避他根本不將她放在心上。
正滔滔說個不停的奧佛爵士全然沒有發現潘妮的心不在焉。直等到舞池里有人開了舞,他才停下來,看向潘妮,詢問道︰「潘妮小姐,你願意跟我跳一支舞嗎?」
連續幾日沒有在宴會里見到這位小姐,令奧佛爵士頗有些失望,他想他的確是被她嫻靜的氣質所吸引住了。剛剛從頭到尾,都是他在說話,而潘妮小姐唯一的反應只是點頭和微笑,這正合他的心意。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那些搶著表達自己意見的女人了。
潘妮好不容易才將注意力從公爵身上收回來,她看著奧佛爵士,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為什麼要站在這里和他聊那麼久?
其實她只需要試探地問他是否擁有一座開著梔子花的花園,也就夠了。而直覺告訴她,他的花園里可能只有玫瑰。
但跳舞,有何不可?「我很樂意。」她說。同時將手遞給奧佛爵士。
然後他們便加入了已經有不少人的舞池里,隨著音樂跳起舞來。
但潘妮完全無法讓自己享受隨著音樂翩翩起舞的樂趣。她听見奧佛爵士口中一二三、一二三地不斷數著節拍。當他汗涔涔地抬起脹紅的臉孔時,潘妮幾乎想勸他停下來,不要再跳下去。但是她不能,所以她只好在奧佛爵士每一次抬起頭看著她時,回應地笑一下。
這是個錯誤!她的心在吶喊著。
噢,公爵……如果光是這樣看著他就會令她如此心痛,那麼她又怎麼有辦法待在這種場合听其他人告訴她,他的喜訊為期不遠,如果他手臂上所掛著的女孩一直是華伊莎小姐的話。
潘妮從來不知道她會如此地嫉妒起另一個女孩。
而現在她知道了。
她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再忍耐下去。「奧佛爵士,我能夠請教您一個問題嗎?」
一二三、一二三──奧佛爵士試圖不踩錯拍子,同時回答潘妮的話。
「噢,當然可以。」一二三、一二三、一二──
「您的花園里有種植梔子花嗎?」
「花?」奧佛爵士瞪大眼,然後腳步開始紊亂。
「梔子花,有嗎?」潘妮很認真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