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自由。」
「那麼不結婚會更好。」他說。智美要的自由,他給得很辛苦。
她搖搖頭。「不,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當初我就不會找你結婚了。」
他當然也明白。「除了自由,你還要什麼?」
智美開始說出她心中的婚姻藍圖︰「我想我們可以發展出一段很不錯的關系,我們不住在一起,但可以時常見面;我們不打擾彼此,但需要對方時,可以得到協助;我們不壓抑對方的才能,只鼓勵與支持;我們的婚姻里沒有猜忌,只有信任;我們不浪費時間吵架,關於彼此的記憶只有歡笑……」她笑了笑,說︰「我也想要你,博佳,我希望你可以不介意在我饑渴的時候使用你的身體,也許我們可以擁有正常的兩性關系,這會有助於我們婚姻的和諧,你覺得怎麼樣?這是不是很棒?」
博佳靜靜地听著智美構築她的理想,心中的熱情漸漸冷卻,末了,他淡淡地道︰「我覺得……你好像沒有真正深愛過一個人。」
智美的笑容僵在唇邊。
博佳整理好衣裳,站起來,說︰「你不覺得這有一點可笑嗎?對不起,智美,但這確實是我的感覺。」
智美怔愣地看著他。
博佳已經離開床邊,往門外走。「我很後悔答應跟你結婚,因為這好像給了我們一種錯覺,認為婚姻真的可以像你說的一樣理想,但……智美,想像著你的婚姻藍圖,我卻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空虛,那樣的婚姻里頭好像沒有愛,只有方便,方便在寂寞時互相安慰,方便在覺醒時有一個人可以擁抱……對不起,智美,我真的不想這樣子,我想我們還是維持目前的關系就好了,你要自由,你有了,我就不干涉你了,晚安。」
智美完全愣住了,她反應不過來。
博佳則頭也不回地離開。
開著車奔馳在寂寥的街道上,他的心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加清明。他終於明白他為什麼徹夜失眠想著智美,卻又無法接受她的提議了。
他不僅僅是喜歡她而已,他還愛上她了。
不愛的時候,什麼事都可以商量,然而一旦真正愛上了,他便無法再漠視他對愛情的渴望。他比需要自由更需要愛,但智美不要他的愛,她只要她的自由。
☆☆☆
他關上門,他的腳步聲漸離漸遠。
別走,博佳別走!
然而他走了,沒再回頭。
智美從頭到尾一直端端跪坐在床上,許久,她才發現臉上有一抹濕痕。
啊,她怎麼流淚了。
只不過是被拒絕而已就流淚,這不像是她的作風啊。
☆☆☆
我覺得你好像沒有真正深愛過一個人……
博佳相信愛?!
智美最先是覺得不可思議,但思及他的性格,她卻開始被說服了。這個男人可能真的相信愛情。
在她所認識的眾多男性友人里,有許多人成天把「愛」掛在嘴上,但真正相信愛情的人卻沒有半個——包括她在內。
如今她卻遇上了這樣一個男人。她想跟他維持一段關系,但這其中並不涉及感情,她只想要他的陪伴,但他卻相信愛。
她初初認識他時,他並不是一個看重愛情的人,他自己也說過,他是理性凌駕感性的。是什麼讓他改變了?為什麼以往他能夠接受一樁沒有愛、只有條件交換的婚姻,但當她提議讓兩人更進一步時,他卻拒絕了?
冷靜下來後,智美為之困惑不已。
趙姓男友來約,她隨口問他︰「豐臣,你愛我嗎?」
趙豐臣魅力十足地笑道︰「你是怎麼了?你真奇怪,以前你從沒問過我這個問題。」
那是因為以前她並不在乎。智美又問︰「那麼你覺得我愛你嗎?」
趙豐臣笑笑不答。「別傻,智美,愛情是虛幻不切實際的名詞,關於這一點,我們應該都有共識才對。你最近深居簡出,一點都不像以前的你,快快回來,童智美,我想念以前那個你。」
智美對著話筒怔愣了好一會兒。
「明天是周末,一起出去玩,如何?」
回過神來,智美道︰「不了,你約別人吧,我另有計畫了。」說著,她掛上了電話。她相信趙豐臣不會落單的,他自有一大串名單等著他邀請。
潔西卡如往常一般,捧著鮮花和禮物來到她辦公室。
「童,有人送花來。」
「喔。」她答應一聲。
「還有人送了巧克力。」
「喔。」淡漠的。
「哇,一份首飾。」
「喔。」無動於衷的。
潔西卡停止報告,奇怪上司怎麼不太熱中。「楊先生想知道你何時有空檔?」
「暫時都沒空。」智美淡淡地道。
耶?「那其它邀約呢?」
智美下了指示︰「除了公事,其它的都推了吧。」
潔西卡忍不住「嘩」了聲。「童,你真的收心了是不?」她的花心上司竟然一連推掉了過去所有男友的約會,這太不尋常了。
智美不想多談自己的私事,她轉移話題道︰「潔西卡,你還是跟以往一樣那麼向往結婚嗎?」
「是啊,童,你親人真好,幫我介紹了很多不錯的對象,我現在正和其中幾位在約會呢。」她春風滿面地道。
「哦,」智美好奇地問︰「能不能告訴我,你心目中理想的婚姻有什麼絕對必要的條件嗎?」
潔西卡大方地說︰「什麼條件也沒有,童,我不給自己設限,在我的觀念里,凡事總要試過了才知道,我還不知道什麼是我要的,但假使遇上了,我會知道的,那時候我就會知道什麼是適合我的,而我也打算順其自然地接受。」
智美打量著她能干的助手,沉吟道︰「你不渴望愛情?」
潔西卡笑了笑。「愛情?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我總要等我遇到了,才能做打算。」
听了這一番話,智美不得不以一番新的角度來看她這位副手。
智美一直以為潔西卡浪漫過了頭,如今她卻驚覺她比任何人都還要實際不止一百倍,真真不可小覷。
「童,別煩惱。」潔西卡注意到她上司近來有些郁悶不樂,她道︰「很多事情其實早有答案,你只是還沒有留心去往意而已。」不好干涉太多,潔西卡悄悄告退。
是嗎?很多事情早有答案?
看著潔西卡離去的背影,智美搖搖頭,收拾起散漫的情緒,重新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
周末休假,智美開著車來到郊區。
遠離繁華的城市,城郊緩慢悠閑的步調感覺起來依然是這樣的令人不適應。
產業道路上沒有幾輛車,但智美仍然放慢了車速,以免撞到突然從路旁沖出來的小孩或騎腳踏車的老人。
時間還很早,是早上六點半鐘。
博佳或蹲或跪的在花園里替夏日的玫瑰除蟲,屋前,汽車的引擎聲隆隆作響,在這宓靜的早晨里顯得相當不協調。
車子熄火了,接下來是甩上車門「踫」地一聲。
他眯起眼楮,從茂密的花叢里探出頭來,早晨的陽光灑了他一身金粉,正對著陽光方向的雙眼有些睜不開。
智美在玫瑰花叢後看見了他,月兌了鞋,朝他揮了揮手,急走過來。
眼楮總算適應了光線,博佳睜開眼楮,看見一張意料之外的臉孔。他有些意外,就那樣呆站著,忘了打招呼。他不知道他居然這樣想她。
見他沒有反應?智美有些不知所措。她絞了絞手,咬著唇,低頭看著隔在他們之間,高及腰部的玫瑰花叢。
「早啊。」她輕聲道。
博佳看著他的玫瑰,許久,終於找回了聲音。「早。」
支支吾吾了半天,智美開口道︰「你在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