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麻煩你,我有點不好意思。」她誠實地說。
他笑說︰「我總不能讓你下廚。」
智美笑了笑,沒答話。她也不能下廚,因為她連煎個蛋都不會,要她下廚,不如教她去死。
試了湯頭,熄了火,他先將玉米湯端到餐桌上,接著又把燴面和醬料一起端上來。
「好香。」智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中午時忙於應付家人,她沒吃下多少東西,眼前美味的食物完完全全勾起了她的食欲。
他笑了,替她盛了面,淋上醬料。「開動吧,我不是基督徒,沒有飯前禱告的習慣。」
智美笑著咬了一口面條,「很高興我們不用飯前禱告。」說著,她大大方方地享用起美味的晚餐來。
舌蕾一接觸到美味的香料,所有的感官都敏銳地被喚醒。智美一臉幸福地叫道︰「哇,真好吃,當你太太的人一定很幸福!」
博佳本來正埋首吃面,听見她的話,不由得停止進食,抬起頭來。「對不起,你剛剛說什麼?」
沒有察覺任何不對勁,她呼嚕呼嚕地吃著熱騰騰的面條,邊道︰「我說,你的廚藝真好,當你太太的人會很幸福。」
一陣發自喉嚨深處男性的醇厚笑聲朗朗地在廚房里回響。
博佳大笑著,智美莫名所以地看著他,遲疑︰「我說錯了什麼話嗎?」
顯然她一點兒都沒有身為龐博佳的太太的自覺,也不認為自己已婚。看著她困惑的模樣,博佳猶豫著要不要提醒她。他的笑聲停止了,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咽下。
童智美不認為她已經嫁給他了,這是再理所當然的,不是嗎?!
他們的婚姻只是一個權宜之計,是他們為了逃避必須面對的婚姻問題而衍生出來的畸策,透過這一樁婚姻,他們將得到彼此所想要的自由,這意謂著他無權羈絆她,他甚至不該有想要約束她的念頭——不管是有意或是無意。
龐博佳在心底自問,他真的想要這一樁毫無意義的婚姻嗎?他有沒有在無意中,促使他們結婚的目的變了質?童智美——他的婚姻合夥人,是個很吸引人的女子,不是嗎?他會不會是因為受她吸引,才昏了頭的答應她的「求婚」?
許多疑問在他心中一個又一個的浮現,他清楚地看到諸多問題所在,但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想要知道真正的答案。
此刻,他所該堅持的,應是在木已成舟後,盡力遵守他們當初的種種約定——他會給她自由。這是他在此刻明確不過的目標了。
他不像智美那樣,對自己的婚姻毫無感覺,這跟他當初想的不一樣,在法院交換過戒指和誓言後,他的心態就有了些許變化。
與她結婚並沒有為他帶來獲釋的感覺,相反的,他竟然覺得他是個「已婚男人」了。他想這或許是因為今天才剛結婚的關系,也許再過幾天,他就不會這麼認為了。此刻會如此,大概是適應不良的緣故吧。
他對婚姻這種東西向來有些過敏。
厘清了一些散亂在腦中的思緒,他的心漸漸清明。
「博佳?」見他失神不語,智美叫喚了聲,同時有些不確定地看著他。
他抬起頭,視線凝聚在她臉上。他對她微微一笑,她放松了些。
「有什麼問題嗎?」她問。
搖搖頭,他說︰「沒有,一切都很好。」
智美也笑了,「是嗎?你也這麼覺得。」她說︰「我也覺得到目前為止,所有的事情都進行得很順利喔,一切都會很好的,放心吧。」
第四章
這天晚上,智美睡在她的房間里,很快便睡著了。
餅去即使是在她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床上,她也偶爾會因為工作或其它事情所帶來的壓力而久久無法入睡——即使她已經累得動彈不得。
棒天一早,鳥鳴和晨曦叫醒了她。
博佳給她安排了一間看得見日出的房間,她精神飽滿地醒來,看了看時鐘,發現不過才五點半多。
這張床真的很好睡。她嗅了嗅枕套的味道,聞到陽光和香草植物混合的味道。
或許是薰衣草的關系吧,薰衣草香幫助放松神經,減輕壓力。
早晨的微風從未關緊的窗子吹進來,雪白的窗簾被吹得飄飛起來。下了床,她走到窗邊,將窗簾拉攏、束起,同時注意到有人在花園里穿梭。
是博佳。
他也這麼早起床啊?
這時間,他在花園里做什麼?
她看見他蹲了下來,半腰高的七里香恰恰遮住他的身影,只看見他頭上的大草帽。
不久後他又站起來,走到一片矮小的綠色植物前——真抱歉,她能喊得出來的植物名稱實在不多。
他在挖掘泥土,她看見他把一個球狀物體放進泥土中,然後又將泥土覆蓋起來。
他抬起手臂在額頭上抹了抹,突然他往窗子的方向看過來。
智美愣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朝他揮了揮手,沒有像受驚的小兔一般躲開,假裝沒看見。
他露出一口白牙,朝她咧嘴笑著。
智美讀出他的嘴型,發現他是在跟她打招呼。
他用唇語告訴她——早安,睡美人。
智美笑了。想到她睡了一夜的頭發此刻應該是蓬亂的見不得人,他真是幽默。
她微笑地拉上窗簾,轉身走到房中央換下睡衣,隨即到隔壁浴室盥洗。
十五分鐘後,她神清氣爽地走下樓。
沒見到博佳,想必他還在花園里,她跟了雙便鞋,走出大門到花園里去。
他的花園不小。
昨日來,沒仔細瞧;今日在晨曦下看這花園,才驚覺花園的美麗。
開著紫色花朵的朝顏花盤繞在矮籬笆上,花朵和葉片上還凝有早晨未蒸發的露珠。
朝露湛湛,在陽光折射下益發晶瑩剔透,玲瓏可愛。
泥地上鋪著一條合一人行的青石小徑,石頭上爬滿了青綠色的薜荔。健康的韓國草從石縫里竄出來,智美月兌了鞋,將鞋拎在手里,同時赤腳踩上那猶沾著露水的柔軟草皮。
腳底板傳來搔癢和冰涼的感覺,非常特別。她笑了起來,在花叢中穿梭。
在都市叢林里生活了太久,她不記得自己是否曾經像現在這樣,距離自然這麼的近?但她不覺得遺憾,她只是非常訝異自己立見然還滿喜歡這種赤著腳踩在草皮上的感覺。嗯,真不錯,有度假的味道了。
「我是不是該立一塊牌子,上面寫『請勿踐踏草皮』?」
智美愣了一下,抬起頭,看見龐博佳從一叢木槿後探出頭來。穿著短袖T恤的他袖子卷到肩膀,的兩條手臂看起來非常結實。
她張大著眼,欣賞地看著他結實的肩臂。「真的,不能踩草皮嗎?」
博佳呵呵笑出聲,越過木槿花叢走了過來。「我開玩笑的,這些草皮很少有人踩,我想只要不把它踩禿,它們會很歡迎你的。」
「哦?」智美看著腳下的青蔥小草。「你知道它們在想什麼?」
「不,我不知道它們在想什麼,但它們會用自己的語言告訴我。」
「哦?」智美還是不太相信。她只是笑。
博佳來到她身邊,自在地蹲,修長的手在草皮端稍上來回撫觸著。
智美彎著腰,長發沿著頸項垂下,不自覺地在博佳肩膀和手臂處搔拂著。
博佳伸出手︰「來,蹲下來,別站得那麼遠,听听看它們在說些什麼。」
智美聳聳肩,在他身邊蹲下。模了模草皮,但她什麼都听不到。「我沒有听見它在說話……或者是我听不懂。」語氣沒有很懊惱,因她並不在乎自己能否與植物溝通,畢竟每個人都有他的限制。
博佳笑了。「植物的語言跟人類不同,你要真听見它在你耳邊說話,那才是不尋常。」專注地看著韓國草的生長情況,用指頭撥開一小叢草,輕輕施壓,又放開。「瞧,這一季的韓國草生長得非常健康,根部發育良好,睫葉有彈性,不會介意我們接近它們。」